叶,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下碗面好不好?”
这话说得平平淡淡,也说得有些不合时宜。
但是叶深浅却听明白了,也有些想明白了。
听的是白少央话里的哀求,想的是白少央和楚天阔之间那种无形无相的默契。
于是他叹了口气,拉着不明所以的陆羡之走了。
郭暖律瞧了瞧韩绽,看了看白少央,也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但他在走之前深深地看了白少央一眼,面上似乎写着“需要我就叫一声”这几个大字。
白少央没有回应,只是在一片等不到尽头的寂静里看着韩绽。
水滴子不安地在屋檐上滚来滚去,乌鸦在树上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怪叫,他们之间静得仿佛只剩下日光落在枯枝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韩绽头上青筋爆起的声音。
韩绽头上的确是暴起了青筋。
而且不是一根两根,而是好几根连着一起爆。
他心里的一团火热仿佛被这封信上的字眼给压住了,冬日的寒意也一点一点地附着上来,透过日光和寒风钻进他的袖袍,透过他的皮肤,把他的脉管都给堵住了。
白少央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像等了一个世纪似的等着韩绽看完了信。
他这一看完,就猛然间抬起头。
他抬头的时候,那高大挺拔的身躯好像平白无故地矮了一截。
他那脊梁本是谁也压不折、摧不弯的,可现在却不知为何塌下去了一块儿,仿佛里面有一根骨头被什么人给抽走了。
不单如此,这人更似是失了魂魄似的,面上没了血色,眼里没了焦距,两片嘴唇发着青、含着紫,筛子似的不住地抖着,仿佛把所剩无几的镇定和理智都给抖落了一地。
十多年了,他从未这样茫然过,茫然得就像是个四五十岁的孩子。
白少央只笑道:“你就算不信我的话,也该信我的刀法,信楚天阔的话吧?”
他笑得那样冰凉,像把一颗心给冰湖里打捞出来一样,半点热度都透不出来。
话是这么说,白少央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
他的得意和畅快仿佛已经在那一掌一刀之后用完了。
韩绽张了张口,脸上灰暗惨淡得仿佛一个死人。
“你说你是张朝宗?”
那个死在他刀下的伪君子张朝宗,那个带着一众小人刺杀了楚天阔的“拈花君子”张朝宗?
“我是。”白少央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我是你的儿子白少央,但我也是张朝宗。”
话音一落,韩绽的身子剧烈地晃了一晃,好像被人当头狠狠打了一棍。
他已经有些站不稳,有些立不直,仿佛支撑着他立足于这天地之间的力量已经不复存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o( ̄e ̄*)韩爸爸崩溃预定
花花即将上线
第203章 韩绽
叶深浅再见到韩绽的时候, 他已经不像是自己所认识的韩绽了。
这个以固执和顽强而著称的中年男人, 如今正低着头,垂着眼, 在一片死寂里坐在静心亭内,他身上背着光, 微微驼着背, 像是一条疲惫得站不起来的老狗。
风吹来之时, 几根枯草他们的不远处凄凄哀哀地碰撞着、攒动着,不甘寂寞地在干冷的空气里发出一种撩人心扉的“沙沙”响声,似是在渴求着日光与雨露。
可那雨露是怎么也求不着的, 而那日光也是高高在上的, 永远只跳跃在树枝的间隙里, 或是化成绿意流淌在叶片的脉络里, 它既照拂不到这些枯草,也同样照不到心如枯草的韩绽。
这不仅是因为韩绽头上有亭盖遮挡, 也同样是因为现在的他正在经历着另外一种寒冬。
一个人的心若是浸在寒冬腊月里, 就算身在火炉边上,那身子也是冷的,手也是僵的,脚更是和冻住了似的,连迈出去的理由都寻不着。
人若走到了这样一步,那外边的喧嚣和宁静便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管那沿途的风景是好是坏,走过来的人和他关系是近是远,他眼里的光都是死的。就算你突然跳到他的面前大叫一声, 他的眼睛也不会眨动一下。
可是韩绽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么一步的?
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具有魔力的文字,能把一个坚若磐石的汉子打击成这个模样?
叶深浅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到了韩绽的身边,却见他的眉眼里沧桑更盛,眼里的锋芒却退了下去,整个人都像是一把被磨钝了的刀,从头到尾都透出浓浓的无力与疲倦之色。
这哪里还是他所认识的韩绽?
这简直像是一个顶着韩绽面皮的陌生男人。
叶深浅皱了皱眉道:“韩前辈……”
韩绽没有说话。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叶深浅一眼。
叶深浅只好继续道:“小白他……”
韩绽忽然打断道:“他住在襄州东市的清风酒家。”
他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能发出来的,更像是一个失了魂魄的男人,用牙齿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叶深浅几乎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可他定了定神,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来找你,是想看看昨天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天?”韩绽忽的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大白太阳喃喃道,“都已经过去一天了?”
叶深浅看着他仿佛有些恍惚的样子,及时补充道:“昨日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从小白身边离开了,我猜他不愿直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便只能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