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那小刀形似龙舌,势如飞星,迅若电光,竟是朝着陆羡之而去的。
白少央刚刚还和这年轻人相谈甚欢,如今竟想出手取下他的性命!
那把不起眼的小刀如游火飞星一般滑向陆羡之,速度之快,势道之猛,竟是不留一点躲闪之机。
可这看似十足十的杀招,却被陆羡之肩头一偏,侧身一躲,给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他气定神闲地转步一定,如一个优雅的舞者一般在舞台上跨足转扬,由着那柄明晃晃的小刀刺入他身后的一处角落中。
这破庙被月光照得一览无余,唯独那一角因桌椅阻隔,仿佛永远被阴影覆盖,光照不进,气流不出,如被隔绝的一方小小天地。
而这小刀没入这黑暗一角时,本该如石沉大海般了无声响,没想到刀光一闪,却有一蝙蝠般的颀长身影自那一角里蹿了出来。
世人总说太阳底下难见鬼,其实月下也很难见鬼,毕竟鬼怪即便在日月乾坤之下显了形,也只有魂魄,没有影子。可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却好像只有影子,没有魂魄。
他似是穿了一种质地轻薄的夜行服,全身上下一片漆黑,就连本该外露的手指也被包裹在在一层蝉翼般的手套里,眼上更是覆了一层黑纱以减少反光。
乍一看去,这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阴影与月光的交界处,恰似一座黑暗中的泥塑,一只藏于人世的鬼魅。
若没有刚刚那一刀,这似人似鬼的怪客只怕会永远无声无息地藏于暗处。
幸亏有了那么一刀,他才能败了行迹,半遮半露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之下。
白少央和陆羡之还未对这怪客说话,玉狸奴就对这人发出一声凄厉怪叫,然后迅速跃到一边,弓着猫背,瞪着一双充血的猫瞳,恶狠狠地瞅着这忽然出现的怪客。
原来这猫儿从一开始防范的就是这躲在黑暗中的怪人,而不是呆头傻脑的陆羡之。
陆羡之仿佛听到这猫叫才回过神来,冲着白少央惊叹道:“原来你已经发现了他。”
白少央也叹道:“但我发现得并不比你早。”
陆羡之叹道:“我知道他躲在了那一角,但因为有白兄在,我实在不想把他逼出来。”
白少央苦笑道:“你是怕连累我,所以急着走人,好让这人跟着你出去。”
陆羡之道:“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白兄似乎并不惧受我连累。”
白少央忽道:“可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和这人不是一路的呢?”
陆羡之道:“我也曾经怀疑过你的来路,可若你与他是一路的,刚才那一刀就不该冲着他的要害,而该冲着我的要害。”
他能轻轻松松地偏肩一躲,固然有他自己轻功高强的关系,但也有那小刀本就冲着他肩头而去的关系。
白少央微笑道:“可惜我的刀还是不够快。”
陆羡之眼中含了一丝笑意,道:“若你的刀太快,我便少了一个交朋友的机会。”
话音一落,他忽对着疑似被自己冷落在一边的黑衣怪客道:“听说‘九山幽煞’的徒弟‘林中黑蝉’轻功高妙,而且比他的师傅更擅长化骨藏息之术,今日一见阁下,我才知传言不虚。”
被称为林中黑蝉的男人却没理会他的热枕,只冷冷道:“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陆羡之对着他笑了笑,面上再一次布满了欢快的褶子。
这少年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多笑,他笑得越满,越像是个患上痴呆之症的老头。
白少央便接着道:“你自恃轻功高强,想藏在他身后入庙,可惜陆兄在你随他进医仙庙时便已发觉你的行踪。”
林中黑蝉冷冷道:“他能发觉不奇怪,但你能发觉便十分奇怪了。”
白少央微笑道:“在下耳目不及陆兄,自然没有他发觉得快。但庙旁那几个死人便是阁下摆在那里的吧?尸上布有脓疮,所以无人敢近,而阁下藏在尸体之下,本是□□无缝之计可惜你身上沾染了一丝轻微的尸气,一进庙来便引了猫儿警觉,我心中便已留意。陆兄一再提及这’味道’二字,我自然也听了进去,刚刚上前去捡银子,一闻尸气,便知道你的藏身之处了。”
林中黑蝉冷笑道:“你耳目不及于他,废话倒是比他多上很多。”
白少央同样回以冷笑:“能说废话,总好过说不了话。”
陆羡之站出来道:“不知阁下尾随我进了这医仙庙,是想和我交朋友呢,还是想和白兄做朋友?”
他一口一个朋友,仿佛半点也不觉得这林中黑蝉是为了他的性命而来。
林中黑蝉冷冷道:“若你一会儿还活着,我再考虑和谁做个朋友。”
陆羡之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一见面就要我的命?”
林中黑蝉道:“收人钱财,自然要替人消/灾。”
陆羡之好像一点也听不懂这话似的,继续道:“不知你收的是何人的财,消的是怎样的灾?”
林中黑蝉冷冷道:“我收的是你仇家的财,消的自然是你这样的灾!”
他话未说完,人却已经向着陆羡之袭来。
第9章 星官削与挑弦绣心指
林中黑蝉若不动还好,一旦动起来,便有一股旋扭之力自足尖传至腰身,使他整个人的骨骼躯干都扭成了一个奇异的角度,他在扭身之时,还好似一飞梭般逼近陆羡之,仿佛呼吸之间便可抵达。
黑蝉的旋身转步虽快,却有一样东西比他的步法更快。
那就是他手中的一把银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