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久的费力抵抗,她勉强能发出低弱的声音,道:“闻亦,是……你吗?”
紧紧环着她的人,退去了瞳孔中的墨绿暗芒,垂眸之际,温和地看向她毫无血色的脸,并不应答。
不是闻亦来了吗?可这透过衣衫传递过来的冰凉温度,是他啊。
司檀闭着眼睛,有些难过地低声呜咽了起来……
闻亦还是没能找得到,他是不是,还不知道她丢了呢?
他颤颤伸手,抹去自她眼角滑下的泪珠。她已经在这阴冷潮湿的云天洞中待了两日,衣衫尽透,恐怕寒气要趁此侵体。不能再耽搁了!他默声抱起她瘫软的身子,快步往洞外而行……
止了哭声,司檀还是感觉眼皮沉重如铁。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顺着那股子清凉,往里缩了一些。
忽觉冷风自耳边急速而过,司檀的眉头皱了又皱……
许久的挣扎,她的眼皮终于是撑得开一条缝隙。她努力抬起下颌,透过这难得的窄缝,仰头望去。
“七七,别怕!”
真的是闻亦来了?司檀迫不及待地想要辨出他的模样。
“是你?”待看清那张脸,司檀掩去失望之色,唇瓣微勾起笑意。八岁那年,从暗室将她救出的人,她原以为他不会出现了,还因此难过了许久。直到得了话本,寻到了安慰,那分难过才稍有缓解。
没想到,他还会在危难时如仙人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司檀动了动无力的两手,抓着一块白袍,问道:“你总是会救我的命,你是、荷仙吗?”
语气虽轻,可满满的,都是殷切的期待。
“不是!”
他回答的很干脆,宛若一盆冰水,自上到下,将司檀浇了个透。
“不是……”司檀呢喃着,语气中明显是有些失落。许久之后,她稍显虚弱地说:“没关系,不是……我也能记得你。”
神识迷蒙之中的她,没能觉出那环在她腰间的手默然颤动着。连同那双低垂着的眼眸,也隐有苦涩积聚成潭,与暗夜之中蔓延开。
若世上有荷仙,他真愿自己是荷仙。能鲜活地活在她记忆中,纯善的,可以随时护她周全的荷仙。
可惜,他不是……
注定了不会是,也不可能是。
☆、疑惑渐深
以灵力取珠, 极耗损气血。清醒不足一刻,司檀再次昏睡了过去。
在阖眸前一瞬,她还心心念念着, 闻亦是否能寻得到她。或者, 会不会在府内等她回家……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云天洞, 居大梁最南端的鸡鸣山,与怀安相距数百里。常人若飞马疾驰, 期间就算不做半刻停歇, 也要五六天时间才可抵达。
更何况, 她的忽然踪迹全无,寻亦无处可寻。她自己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丢了多少时日。
回到宣平候府,晨曦将近。阴雨连绵之后,朦胧且显湿腻。
于石屋静候着的胡冥与魑阴、魅无三人,默然守着台前一盏忽明忽暗、烁烁闪闪的铜灯。灯芯现绿光, 灯焰圈圈发白,如蛇似龙。
忽闻院中异动,铜灯焰火乍然盛于之前, 约腾起五寸之高。胡冥掌心翻转,砖墙开合,显出一道窄缝出来。待看清闪进何人,他慌忙上前, 道:“总算是按时归来,将军可安?”
“我没事。”他将司檀轻放在暗室内的平展石板上,又倾身细心查看了她的身上是否有他伤。
好一番细致探查之后,只见她两魂完好,七魄未损,除了衣衫潮湿,气血亏虚之外,还算无恙,这才稍稍的安下了心。
好在无恙。提起的那口气,总算是有了着落点。
昏沉中的司檀神思并未完全懈下,拽着那块白袍的手松也不松。这分不安犹如利钩隐刺,狠狠戳痛着他原就被内疚自责填满的胸腔。
覆向她紧绷的一手,昏沉中的司檀似是眷恋这分冰凉,那攥紧的五指渐渐放松下来。隐约中,连同她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浅且绵长。
胡冥瞥一眼室内沙漏,心下着急,可又不忍打搅。百般纠结之下,递了个眼色给魅无,也好让他劝说一二。
魅无微叹口气,壮了壮胆子,道:“大人,夫人现已脱险,还请尽快宽心。眼下时辰不早,万不可再耽搁下去。”
魑阴:“我留下来照看着她,大人快去罢。”
他自然知晓为何不可耽搁,转眸望一眼火焰渐弱的铜灯,又将蕴着柔软温情的目光落回合目沉睡的司檀身上。
他终究,无法以真容与她相守,哪怕已逾八百年光景。
在未曾找到她的这八百年,他从不曾发觉自己是那么的贪婪。
他原以为,只要她能活着,在任何一处都好。
她活着了,他却是忍不住的想要找到她,要担心她是否会有危险,会不会受了委屈。
待真正找到,他又想要留她在身边,保护她,珍惜她,补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