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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往新城路上。男子驾着马车,座后车篷中匡啷载着瓢盆杂物,偶尔,帘中会探出一只手,捏着帕子,轻柔为掌车人擦去脸上汗尘。
骑着马随在车侧,见友人脸上不时露出傻笑,旷野三月犹寒,君心春日已至。
那时小店的斗殴,毁坏人家不少物品,他南下后,友人日日光临小摊,修理被弄坏的棚架器具,结果一天,又碰上一位对口味不满的醉客,翻盘掀桌不止,更勒索店主,要求赔偿。友人在场,调解不成,反被醉客白刀进,红刀出。
休养了整个冬日,创口才收,便又前往邻城帮忙,最让人讶异的是小麵店主,收整了家当摊子后,一个妇人只身驾着小车,也跟去了东城。
「她说,我只管专心照料伤者,她会负责照顾我。」得空前去探望他,友人一边向他描述这段时间经过,眼睛始终瞇得弯弯,掩不住的愉悦得意。
咳了一声,他含蓄问道,「所以,我该改口称呼嫂子了?」
友人一声暧昧不明的呵呵,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这里差不多都稳定了,今晚收拾收拾,明日我也和你一道回去吧。」
午后春阳煦煦,原野积雪未退,坡上野杏已争相绽放,鲜妍明媚,独自开的美好。
友人一拉缰绳,「阿随,替我折些花来可好?」
朗笑策马,驰至坡上,特意挑选了含苞最丰的枝桠,见友人伸手要接,忍不住缩腕一翻,将花枝直递至坐于车内的妇人前。
妇人掩唇轻笑,大方收下,「这人也不一次讲清楚数量,还缺了一枝,能麻烦你再跑一趟吗?」
「好。」转身往回,听见身后妇人轻声朝友人问道,「我猜,姊姊喜欢白色的,妹妹喜欢粉色的?」
回头便看见友人拂拂长鬚,有些心虚道,「应该是吧。」
「还应该呢,」妇人哼了哼,「亏你当人家舅舅。」
「欸欸,那种事,那个男人会去注意啊。」友人喃喃喊屈。
「我知道我娘最喜绛红色。」插嘴添乱,在友人目光杀来同时,他已一溜烟逃的老远。
原来有娇客自远方来,摘花去。
抵达新城时,已是黄昏,寒风渐起,眼熟的小巷门前,友人停下马车。
一道细微铃音飘入耳际,讶然望去,枝上彩带金铃随风颤动,半月过去,未曾让人取下,巧合的让人惊叹。
下马静立在侧,看着友人唤门不久,伴随喜悦惊呼,门扇匆匆咿呀推开。
斜阳浅照,夕映嫣红,门内,少女娉娉袅袅,眉目清秀如画,三年光阴,只有一双含笑圆眼似曾相识,不再是记忆中软糯童稚的小姑娘。
亲人相聚,她搂着友人衣袖,笑得极为开心,单纯欢欣的情绪,让旁人不禁跟着扬起嘴角。
自她身后,一素衣女子走来,长身玉立,双目明澈,比之从前,更多了分凛肃之气,甫跨出门槛,瞥见站在墙边的他,眉间随之皱起,不着痕迹站至妹妹身侧,挡住他的目光。
不知为何,莫名想笑。
妇人自车中取出杏枝,堆到少女怀中,语气亲热而熟稔,「今年花开的早,拿去插在妳们俩房里吧,只是瓶子不知道收到那儿了,还得再找找。」
经摘花一举,才知晓友人当时伤势,并不如本人所说的那般轻描淡写,虽未伤至要处,兇刀鏽斑髒污,当晚便併发了炎症,伤势很快恶化,小医士所说的人差点就没了,绝非夸效之词。
眼见人已陷入昏迷不醒,妇人只能託求军中弟兄,连日快马,将两姊妹自千里之外带至北境,生恐来不及见到亲人最后一面。
后来是先行赶来的大甥女,凭藉精确的配方用剂,以及自家乡带来的珍贵药草,将友人在一息尚存边际,救了回来。
大病初癒,仍需仔细照护调养,然而家眷非紧急重事,不得入营,三人被妇人挽留,暂居至新城里一处空宅安养。直到东城出事,友人单身前往,让两姊妹留在城中等候。
「好漂亮,」少女捧花轻喃,「谢谢红姨。」
「不谢,是那位哥哥摘的呢。」
顺着妇女指来,少女终于回首望来,或许是见到家人太欢喜的缘故,金红霞辉下,那双大眼里盛满水意。
见她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心中感叹,才要自报名字,她却是一手持花,一手贴至腰侧,垂下眼,朝他盈盈一福,「好久不见,随大哥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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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月夜,将近亥时,新城一处宅邸,依旧灯火通明,宾客迟迟未散。
大婚之日,未见新妇,新郎倌已先被弟兄长官们灌得面红耳赤,连绵不绝的攻势,连帮忙挡酒的他亦快要招架不住,总算撑到吉时,在旁人的搀扶与祝贺声中,医士大人满脸春风,摇摇晃晃被送进了洞房。
而余下在座的将士们,吃喝笑闹,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厅上太过闷热,他抿口浓茶,离席往外头走去。
夜风徐送,吹去周身燥热汗意,步履有些踉跄,只管往阴暗处走,待到回神,人已身在园中一处僻静角落。
廊外,月色一地,庭中老树葱茏,细花有如碎雪开满整个枝头。
自友人决定定居北境,迁移家业、购置新宅、求婚娶妻,行动之速,一反平时的徐缓步调。萍水相逢的两人,不到半年的相处,在今夜拜堂成亲,誓言相首偕老,做一世恩爱夫妻。
「不早点娶回来,被抢走了,我要怎幺办啊?」年届不惑的友人,曾经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