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人, 七把火|枪,瞬间齐发。
子弹呼啸而来,几颗打在树干上,更多的与段惟擦身而过, 才不过短短三四步的距离,却是九死一生。
杨清笳被段惟死死护在怀中,视线里只有对方形状优美的下颚。
前方是断崖深渊, 后面是穷凶极恶的追兵。
分明已至绝境, 或许死在顷刻, 但她心中却没有多少恐惧。
山间夜风沿面呼啸而过, 一如往事种种浮上心头。
二人当初丰城相遇, 而后京城再见, 如今东倭并肩。
从陌生之人到倾盖如故,再到毋需多言的生死之交。
杨清笳一瞬福至心灵——原来自己与他一路而来,从来不是, 也不曾风花雪月;从来不止,也并非仅仅儿女私情。
她心中强自浇筑的块垒轰然而塌, 一直不知应置于何处的双手终于抱紧了身前人, 缓缓地闭上眼睛。
段惟似有所感地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 明明生死关头,眼底却荡出一丝温柔。
他随即抬起头,丹田提气,空着的左手似是一把捉住了什么,脚下使出“梯云纵”,一边下坠一边双足轮番踏在偶尔凸起的山岩上,一时间竟延缓了下坠的速度。
杨清笳原以为二人要粉身碎骨,却突觉二人下坠之势似乎慢了下来,于是张开眼,只见段惟正用左手不断地攀援着粗长的藤条。
因为过于用力,他之前被鬼宗七杀划出的细长伤口崩裂开来,正淅淅沥沥地流着血。
而段惟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面色冷静,毫不在意地牢牢抱着自己。
他神色不显,杨清笳却分明看到了他额角绷起的青筋和紧蹙的眉头。
这么下去,即使段惟左臂不废,两个人也撑不到崖底。
杨清笳没说什么“放开我”之类的蠢话,而是一把抽出段惟抱住自己的右手此时握着的永乐剑。
段惟一惊,朝怀里看。
只见杨清笳提剑在手,用力地向朝山岩方向插了过去,她想要以此减缓下坠的速度。
只可惜这三间山并非土山,而是实实在在的岩壁,一块块坚硬的山岩经风吹雨打,虽凸凹不平,却没有明显的缝隙。
凭她的力道,哪里能起作用,依旧无济于事。
然而段惟却突然沉声道:“双腿夹住我!”
“什么?”杨清笳以为自己听错了。
“用双腿夹住我!”他又重复了一遍。
杨清笳大约猜出了对方意欲何为,也来不及多想,立刻紧了紧抱住对方脖颈的双手,双腿用力抬起,勾住对方结实的腰腹,两脚|交叉在段惟的后臀处,整个人紧紧攀附着他。
段惟见状放开了抱着她的右手,一口咬住剑鞘,从杨清笳手中接过永乐剑,手腕猛抖,用出全部内劲,将剑插向岩壁。
只见方才杨清笳拼尽全力也不曾划出一条痕迹的山岩,此刻竟像一块豆腐似的被剑楔入其中。
漆黑如墨的黯夜里,永乐剑划过山岩,一路电光火石。
杨清笳不可直视,下意识地闭上眼,将一切都交给身前人。
段惟双手皆有凭仗,大大缓解了左臂的压力,终于在接近崖底的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下坠的态势。
地面已近在眼前,他瞧准时机收剑,同时劲瘦结实的腰腹猛地发力让二人位置倒转,将自己垫于下方,“嘭”地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杨清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过后,二人似乎不再下坠,一切终于归于静止。
她睁开眼,发现段惟正仰躺在自己身下。
二人交颈而叠,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自己两条腿紧紧夹住他的腰部,双臂还环在对方的脖颈上。
“唔……”他发出一声细微呻|吟。
杨清笳赶紧起身,顾不得羞赧,连忙问:“你怎么样?”
“没、事……”段惟气息微弱面色苍白,明明强忍痛楚,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杨清笳神色一凛。
从这么高的崖上掉下来,又垫在自己下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问:“双腿有知觉么?”
段惟料定是对方想岔了,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崖底经年累月落了厚厚一层腐叶,气味虽然难闻,却也似棉床一般,落地时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她松了口气,伸手想将对方扶起来。
然而对方刚刚直起上半身,便毫无预兆地栽倒在她怀中。
杨清笳只觉胸前一沉,低头看,见人已然晕了过去,当即大惊失色,却不敢轻易晃动他,只急急唤道:“克允?克允!”
段惟的左臂还在不断流血,她以为是左臂失血的原因让对方昏迷,故而想伸手掏出胸前干净的帕子先给他裹伤,然而当她低头看到自己双手的瞬间,整个脸都白了。
她右手整个手掌内侧,沾满了浓赤的鲜血。
杨清笳心中一颤,用最小的力道缓缓将他上半身扶起,让他的头靠在自己颊侧。
她低头看,对方的左肩上有一处明显的伤口,正潺潺地流着血。
原来方才坠崖时她太过紧张,竟没注意到段惟肩头的衣服已经被血浸得湿透了。
杨清笳透过破损的衣服看那伤口,明显是枪伤。
定是方才他护着自己跃下山崖时被子弹打中了,又在跃下山崖时用力过度加剧了伤口的恶化。
她无比庆幸那几把火|枪尚不具连发的功能,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走。”
“你说什么?”
段惟神志不清,却不忘断断续续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