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及把戏演足,只听“砰”的一声,车厢门重重关上,继而眼前一暗,身体已被人压倒在了车板上,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我自然求之不得。”
夭夭:“……”
早知道好心没好报,就是打死她也不出来!
88、太子 ...
夭夭还是第一次进宫。举目望去, 只见重檐飞阁,金碧辉煌,千百间宫殿连绵成片, 竟是望不到尽头。一面惊叹于这帝苑豪竞, 一面又觉得这地方简直像个巨大而华丽的囚笼般, 太过肃穆端静,人人皆目不斜视,僵尸似的无声穿梭,一点都没有人间该有的烟火气息。
早有小太监抬着两乘抬舆在宫门内等候,见穆玄与夭夭过来, 立刻殷勤的上前行礼问安, 甚机灵的道:“干爹一大早儿就打发奴才们过来候着世子与世子妃, 方才还遣人过来问呢。”
他口中的“干爹”, 不消说,定是在宫里不知养了多少干儿的王福安王公公了。
果然,两人乘着抬舆刚到承清殿前,在宫中呼风唤雨的王公公便满脸堆笑的从阶上迎了下来, 扯着那副尖利的公鸭嗓笑道:“奴才恭喜世子、世子妃新婚大喜。”
穆玄长眉一轩, 与他客气回礼,扫了眼殿门, 问:“陛下可得空?”
王福安笑得合不拢嘴, 道:“那还用说?都不知催了多少遍了。世子若再不来,陛下只怕都要把奴才这身糙皮给扒了。”
说着便引二人入殿,边走边道:“刚巧, 太子殿下也在呢。”
穆玄脚步一顿,有些意外的道:“殿下身体大安了?”
大邺朝人人皆知,今上两子早夭,唯一磕磕绊绊长到现在的太子殿下刘宇又是个天生的病鬼,一年三百六十日,三百多日都在卧床养病。太子纯孝,怕将病气过继给自己的父皇母后,便自请居于偏僻的长信宫,除了年节祭祀,平日几乎不露面的。
可今日不过年也不过节,“身娇体贵”的太子殿下居然现身承清殿,难怪穆玄会惊奇。
王福安一点也不奇怪穆玄会这么问,喟叹一声,解释道:“昨夜殿下于梦中梦到了陛下,醒后连衾枕都哭湿了,这才拖着病体,一大早来向陛下问安。”
穆玄又问:“殿下的病还是老样子么?”
王福安愁容又添一层,面如苦瓜道:“药一副接着一副的吃,就是不见起效。陛下也镇日为此事寝食难安呢。”
“不过,皇后娘娘最近正打算给殿下选妃冲冲喜,想必能好些。”
太子刘宇去岁已经行过冠礼,只因一身病骨缠绵病榻,选妃之事才一直搁置。郑皇后此举倒在情理之中。
何况惠明帝今年已有意充实后宫,绵延子嗣,万一将来太子真的撑不起社稷重担,郑皇后也需要一个皇长孙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穆玄本不打算掺和这事,但听王福安特意提起,便顺口问道:“可定下人选了?”
王福安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神色略微妙,目光却扫向夭夭:“世子妃应识得的,是东平侯府的嫡女琼华郡主。”
夭夭暗吃一惊。
穆玄却毫不掩饰的拧了拧眉,道:“陛下怎会同意?”
生母阮贵妃之死,始终是惠明帝心头的一根刺。而现如今的东平侯夫人,也就是宵月长公主的母亲董才人就是曾依附先废后张氏谋害阮妃的从犯之一,皇帝怎么可能忘记旧恨、将琼华选为太子妃?
郑皇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么做不等于往皇帝龙鳞上撞么?她图个什么?
王福安四下一扫,压低声音道:“这是殿下自己定的人选。因为这事儿,陛下还将殿下狠狠训斥了一顿呢。”
这下子,连夭夭也听明白了。今日太子殿下拖着病体过来问安,做梦、哭湿枕头什么的还是其次,多半是为了求皇帝同意他选琼华做太子妃吧?
说起来,这琼华委实是个人物,隔着这么高的宫墙,竟也能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卧床不起”的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非她不娶。
穆玄大约也是无话可说了,让王福安先进去通禀了一声,才引着夭夭入殿。
虽是正午,承清殿内依旧阴沉沉的,不大敞亮。
惠明帝脸色不大好看的坐在御案后,案边立着一个斯文秀气的蟒袍青年。
太子刘宇的眉眼与惠明帝极肖似,只是骨架有些羸弱,脸色也过于苍白了些。那件宽大的蟒袍罩在他身上,鼓鼓荡荡,削减了本该有的庄重威严,倒凭空生出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若仔细看,便会发现此刻“仙风道骨”的太子殿下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残余着未来得及擦干的泪痕,印在这副羸弱的病体上,说不出的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