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时白禹喝了口茶,看向侧下坐着的舒铮:“听闻前几日小露去了你府上?”舒铮正正脊背,作揖:“回殿下,确有此事。”
“小露是我妹妹,因着无端缘由,与她分别数载,为人兄长,甚是挂念于她。因近日公务繁重,除去第一日匆匆瞧了她一眼,竟未得以一聚。只不知,我这自小调皮捣蛋的妹妹此番回国可有何变化?”
舒铮笑说:“那日只席间寒暄了一番,未得久聊。但臣认为,公主殿下虽长大了不少,但孩子心性犹存。想必昨日薛直先生一事您已知晓。”
时白禹闻言大笑:“这是自然,薛先生乃三朝太子之师,竟被她赶出府邸。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话毕,又看了看手上的扳指,轻声,“真是胡闹。”
勤政殿。已到用午膳的时间,时晏放下笔墨:“传膳。”太监跪下呈上净手盆具,时晏擦洗之后,淡淡看了阶下跪了一个多时辰的人一眼。太监机灵,忙又换了盆水给时白露净手。
时晏喜欢午膳丰盛晚膳精细,因此现下摆在案几上的饭食极是诱人。王芍是自小服侍时晏饮食起居的宫女,给时晏布好饭菜后站在了一侧。
时晏刚动筷,就听见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循声一望,跪在不远处的时白露捂着肚子面露懊恼之色,殿内宫女太监涨红着脸憋笑。
“饿了?”时白露点头。
时晏放下筷子:“倒忘了给你传膳。”时白露刚要谢恩,却听时晏不紧不慢地吩咐,“来人,传杖。”
时白露就着磕头的姿势改谢恩为求饶:“母亲,儿臣知错,饶了儿臣吧。”她声音细软,这会儿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竟带了哭腔,听得众人也不由心疼。
时晏不语,只用着膳。王芍在旁看着也不由担心起来,楚国一向讲究尊师重道,薛直更是时晏视为国师的先生,这老师被弟子赶出府邸怕是头一遭,听闻薛直已被气出了病。王芍见传杖的太监进了殿内,松了一口气,幸好传杖的人机灵,特意换了轻巧的竹板子。
午膳用到一半,时晏住筷,擦拭了嘴,看向那跪了许久衣衫湿了大半的孩子:“你倒说说你错在何处。”
“……”时白露跪得久了,身子发抖,抬头轻看了时晏一眼,被一记眼刀吓得看回地面,眉毛弯成一团,别扭地答道,“儿臣知错,儿臣不知。”这下殿内笑作一片,从没见过有人这么答话的,这到底是知错还是不知错。
时晏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却又匆忙掩住。不再说话,继续用膳。用完膳之后,时晏走出帘内,看了看阶下站着的几个执杖太监,挑眉微怒:“怎么还不给公主殿下‘用膳’?”
太监们面面相觑,方斗胆问道:“启禀陛下,奴才不知该给殿下传多少膳。”
时晏踱步思忖:“辱师欺君,乱棍打死。”殿内一时气氛凝重,连王芍也没办法辨明时晏此话有几分是真。
时白露跪着行到时晏跟前,哭得双眼肿胀:“母亲,儿臣知错了。”时晏本不想看她,听她哭得伤心,不由低头看了几眼,只见她一头虚汗,发丝也被浸湿,原本肤色就白,这会儿被吓得没了血色,看着看着就和九年前那个被她狠心送入宋国的孩童重了影,心下顿觉一阵揪疼。
再说话时就软了不少:“错在何处?”
“不该欺骗您说自己知错了。”
时晏点头:“你畏惧责罚,我能理解却不能原谅。还有呢?”
时白露为难地看了时晏几眼,双手揪着衣衫,欲言又止。
时晏摇头,传令:“先打二十。”
宫女给时白露脱下外衣,只着里衫。两名太监把她按倒在地,握着板子轻轻落下:“一、二、三、……”
时晏摔了茶盏:“混帐东西,可是午饭没吃好?重打!”
太监擦了擦手心的汗,忙握紧板子,挟了六分的力打下。“唔……”时晏闻声看去,时白露咬着右手虎口忍痛,额头上细汗不止。这个习惯……也没有变啊。
板子下得又快又重,每下都夹着风声,直听得王芍揪心。
二十杖毕,太监握杖站在一旁。时晏:“是否知错?”时白露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还是不说话。时晏也不多言语:“三十。”
太监得令,刚要砸下板子,却听时白露轻声:“儿臣……不喜舞文弄墨。”正拿着笔批阅奏折的时晏笔下一顿,在纸上沁出了一团黑点。不喜……舞文弄墨。
半晌,时晏轻咳了一声:“其一,文武兼备才是时家的好子孙。其二,即便你不喜诗书文章,差人禀我一声便是,千金之子,岂有把师父赶出府邸的道理?”
时白露趴在地上抹了抹眼泪,低声:“儿臣知道了。”时晏摇头,还是这般孩子脾气吗?
刚要命人收了板子,那孩子却可怜巴巴地仰头嗫嚅,双眼含泪:“不打了可以吗?孩儿疼。”
王芍在时晏身后窃笑,这孩子,当真是不清楚时晏脾性。
时晏果然皱眉:“还能喊疼看来打得轻了。再打四十,狠狠地打。”
本以为逃过一劫的时白露这会儿急得涨红了脸,身后原本麻木了的地方又被重重落下的板子砸醒了。每一下都打得她冷汗直冒,恨不得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咬着虎口听着太监报数,只觉眼前世界忽明忽暗,神智已不太清楚,更觉一股温热的液体自两股间流下。
“啪嗒—”其中一块板子在唱数到三十的时候应声折断,时晏只抬头看了一眼,并无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