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天没亮,峰子他们就起身出门,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姜允还蜷在铺上,陪练用不着去得太早,军官们天亮才起床。

脑中还盘旋着一万种求生的伎俩。

是不是该把剩下的钱全部用来贿赂守卫,请他去向安德烈或公主传达自己的危险处境?

可这个办法希望渺茫,姜允熟悉集中营严格的等级制度,守卫只能向自己的上一级报信,他们与上校之间,起码隔了五六层军阶。

要想一级一级的贿赂,五个硬币怎么够?

至于传达给公主,那更是天方夜谭,整个营区恐怕只有洛戈能随意接见她,旁人只能等她的召见。

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压在心底根本不敢想——就算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又有多大几率能为他出头?

下达这道命令的,可是伊尔萨的皇子啊。

校场在集中营东北的方位,穿过各个营区间拥挤逼仄的巷道,两边是高耸的砖墙。

姜允走在押送的途中,第七个十字路口向左拐。

忽然,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抬起头,看见不远处有一座饲养鸡鸭的草棚,里头一地的鸡鸭中,混杂着五六个陌生的战俘。

战俘跪在一片沾着鸡粪的稻草堆里,脸埋进恶臭的鸡窝,小心翼翼修葺着泥石水池与鸡棚栅栏。

押送姜允的士兵嫌恶的捂住鼻子,向驱赶牲畜似得催促他们快走。

那些趴在鸡粪里的战俘悄悄抬头看姜允,知道他是要被送去校场送死的战俘,目光里浮起悲悯和侥幸——悲悯这些当陪练的战俘即将要丧命,侥幸自己还可以活着修理这臭气熏天的鸡棚。

他们的眼神让人感到揪心。

就在这一瞬间,姜允忽然不再那么畏惧死亡了——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像地狱?

为自己活在粪堆里而感到庆幸,这样的痛苦命运真的值得继续吗?

这个念头,让姜允的思维忽然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以至于踏入校场时,他并未像其他几个战俘那样,因为恐惧哀嚎而遭到毒打。

姜允面无表情的跟随向导士兵走上训练台。

约莫七丈见方的露天场地,中央站着三五个军官,身着黑色的训练服,四肢绑着皮质的防护绷带,直裹到胳膊肘与膝盖的位置。

与他们对应的战俘像软沙包一样站立着,被一次又一次绊倒、反折胳膊、过肩摔……

没有人敢发出痛呼声,那只会换来更猛烈的拳脚相加。

就像是饿狼盯准了猎物,在角落坐着的几个军官发现了姜允。

其中一个大胡子军官最先站起身,他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朝训练台中央走去。

站定后,他侧过身,朝着姜允的方向招招手,带着嘲讽与杀气。

周围的战俘瞬间像躲瘟疫似的往后退去,独留下姜允一个人立在原地。

姜允吞咽了一口,麻木的神色变得紧张,他下意识往两旁看了看,希望被选中的倒霉鬼不是自己。

求生的本能,让他在决定赴死之后仍旧显得自私又卑劣,临了都充不上英雄好汉。

身后的侍卫将他猛地前推,他一个趔趄上前两步,抬起头,不远处那个大胡子军官与他四目相对,兴奋的眼神像是要生生咬下他一块肉。

姜允的心激烈的捶打胸膛,两只脚像是陷在沼泽里,感觉自己浑身的弱点,都暴露在对面那双可怕的眼睛里。

“等一下。”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嗓音钻进耳里。

姜允心头一蹦,急切的转头循声望去——

——

迟迟等不到姜允入营,七爷数次向狱卒打探,却只换来挖苦与戏弄。

就在三日之前,接二连三戏弄七爷的那个狱卒,不慎一口吞下了自己的半截门牙,跪趴在铁栅栏门前干呕,一鼻子血水染红了前襟。

那颗门牙是七爷打断的。

三五个狱卒一拥而上,最终都被七爷揍得了解了“头号战俘”这个词的深刻内涵,再也不敢自寻死路。

他们直接上报长官,想请上级批示,处决营里这个危险分子。

上级军官得知七爷赤手空拳打瘫六名武装守卫的事迹,好奇心胜过了恼怒之情,随即紧急召见了这位“神人”。

七爷受审时,手脚都拖着镣铐,衣衫褴褛,杂乱的胡渣遮盖了宽宽的下巴,蔓延至双鬓,衬得双眼漆亮有神,像路边乞丐的头领。

周围数十个狱卒虎视眈眈的握紧长刀。

军官对着这个邋遢的汉族男人端详许久,不相信他有多大的本事,便要求这个“乞丐”再一次展示自己的身手。

七爷点头。

军官让人将他的镣铐打开。

七爷摇头,面无表情的开口:“这么着,也能打。”

军官为之一振,沉默良久,饶有兴致的笑了笑,侧头命令准备就绪的士兵上前迎战。

结果毫无悬念,士兵倒下一片。

七爷用大楚“第一武将”的身手征服了军官,被当做人才,送入校场,成了个拳术教头。


状态提示: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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