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之间,付出与承受,仿佛都理所应当,感谢与歉意总是藏在心底——

对不起,让你摊上我这样的哥哥。

想带你回国,送你回父母身边,所以得尽快平定战局,没有陪你的时间。

赛拉乖乖拿起餐叉,小口小口的享用哥哥撕好的羊肉。

有句话也藏在心底——

从小就想告诉全世界,我的哥哥是洛戈·伊尔菲斯,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为此而骄傲。

第8章 重

有多少人得到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却反而能把自己的处境搅得更糟?

姜允独自坐在牢房里,蜷缩在床上,脑袋埋进膝盖里。

或许不应该盲目自信,如果没有试图讨好安德烈,那他就不会坐在那张赌桌旁。

如果第二次见面时立即拒绝安德烈的帮助,他就不会再窗边遭遇伊尔萨公主。

那他就不会撞在洛戈的刀口上。

可如果不试图潜入敌军内部,那他又该怎么做?

同上辈子一样祈祷洛戈殿下大发慈悲将他放回去?

楚国容得下他吗?

姜老爷子在朝中树敌无数,被抄家也只是第一步,即使姜允能先一步整治那群上疏的言官,也无法化解皇帝心里对姜家深藏的怨气。

如果就这么回大楚,他活不到做亡国奴的那一天。

手腕上的爻结隐隐的发烫,像烈火烧灼他的心。

为什么老天唯独对他如此苛刻?

开始怀疑是自己的罪过,是不是因为他内心深处既不忠于大楚,又不忠于帝星,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与尊严,所以,老天判定他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活着?

处于痛苦中的人很容易自我怀疑,把罪过都加在自己的身上,这样就能说服自己是罪有应得,不那么委屈不甘的去接受命运。

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守卫站在门口呼喝,催他起身去地里干活。

蜷在床榻上的姜允却没有动弹。

守卫很吃惊:“你他妈聋了?”他大步流星冲进屋,走到床边抬起拳头,却见姜允缓缓朝他抬起手,掌上托着一枚硬币,鹰面朝上。

姜允仍旧埋着头,嗓音干哑的开口:“我身体不适,请军爷通融。”

守卫警惕的回头看了看门外,再回过头,看似不情不愿的开口:“来了个病怏子?真他妈晦气!”

他骂骂咧咧的接过硬币,解下两颗衣扣,把钱放进里头的口袋,整好衣襟走出去,将牢门锁上。

伊尔萨的军人不算难打发,很少强行要求贿赂的数额。

因为他们军纪严明,索要贿赂闹出大事是死罪,他们跟那些牢里的亡命之徒不同,不愿意为这一小口肉搏命,所以向来给多少收多少,基本是“自愿交易”。

姜允想过用擦鞋讨来的钱去,贿赂校场的军官,可能进校场训练的级别,又怎么能看得上几枚硬币?

更可笑的是,他换了三种推演方式为自己推算命数,卜算结果都是“吉”。

老天帮帝星除掉了他这个祸患,所以算是吉卦吗?

真是可笑又可悲。

落日的余晖散去,峰子干完活回来,兴奋的问姜允:“军师!你怎么没去干活?是不是又被伊尔萨的贵族留下了?”

另外三个男人规规矩矩的躺上床铺,余光都盯着姜允。

高个子男人甚至特意讨好的询问姜允累不累,他的目光里有敬畏,和难以掩藏的一丝嫉妒。

姜允始终沉默,面色苍白。

峰子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问都得不到姜允的回应,只好干等着。

入夜后,他又特地下床,轻轻替姜允盖上棉被。

“峰子。”姜允忽然握住峰子拉被子的手。

黑暗中,屋里所有的男人都竖起耳朵。

“我明天要去校场做陪练,要是回不来,过几天可能会有个伊尔萨的上校来询问,请你替我转告他,说我被送去其他营地了,走前留过话,让他别再找我。”

毕竟两次遭遇皇子,直接间接的都是因为安德烈。

生死有命,姜允虽然不算太善良,但也不希望一个真心帮自己的人,因为自己丧命而感到自责。

屋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峰子从惊愕中回过神,险些爆发出惊叫,双手死死捂着嘴。

一屋子男人都失魂落魄,虽说他们嫉妒姜允有本事,可也都存着私心,指望姜允能巴结上贵族,让他们稍稍沾光,不求少干活,只求往后能少挨些打。

没想到,这废物军师还没风光几天,自己的小命就快要送了。

几个男人心里堵得慌,像捡了一锭银子,想好怎么花之后,路上又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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