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晟怕参汤会冷掉,他将瓷盅裹进怀里,这才顶着深沉的夜色往地牢急急走去。
他与牟直比划了许久,牟直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哑叔,你何必做这些无用的事?”虽是这么说,牟直还是可怜这老人家深更半夜还心系那孩子,也可能是他自己也可怜那孩子,总之他没什么刁难打开了牢门。
应是晚时又有人来送药和处理了下伤口,那安静的少年竟自己倚在墙边,空洞的睁着眼睛。直到安晟进来,那少年才努力的将视线聚起。看到来人,子懿微微勾起干裂而苍白的唇,轻弱的唤了声:“哑叔。”
子懿自然认得这老人家,每次送饭总会偷偷捎带些东西给他,有的时候是水煮的鸡蛋,有的时候是糖果蜜饯。
安晟点点头,看着那孩子惨白的脸,额间还能看到细密的汗珠。安晟想问子懿怎么不休息,可是又想到这么晚了,这孩子这么虚弱,这么疼,若不是昏迷,哪里能睡得着?思及此处安晟心口好像被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他赶紧从怀里捧出瓷盅,子懿询问的眼神望着他,他笨拙的做着手势,希望那孩子能明白这是他熬的参汤。
那孩子真的很通透也很懂事,他安抚着说不了话的哑叔道:“子懿谢谢哑叔,只是王爷有让大夫为子懿上药医治,哑叔不必忧心,也不必浪费银钱。”
安晟狠狠得吸了口气,他将瓷盖打开放在了一旁,固执的执起勺子要喂那孩子。
子懿低垂的睫毛很是好看,他抿了一口递到唇边的参汤,不再说话。他的力气不多,他的身体很痛,他不愿拂了这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安晟并没有勉强子懿,即便这参汤是他花尽钱财费劲辛苦得来的。子懿喝不下了他便将瓷盅放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曾大夫给他的伤药,轻轻的拉过那双满是伤痕的手,小心的为手腕上的勒痕上药。
鞭伤都上过药,可是其他小伤都还这么晾着也是难熬的吧。安晟忍着鼻头的酸楚,专心的,细致的将药轻轻洒在手腕上。
药粉接触到伤口,子懿的手微微的一颤,安晟立即吹了吹,好似如此就能缓解药粉带来的蛰痛般。
之后的每日,安晟都会在自己的小屋前用一些补身体的温和的食材熬些小米粥,然后端着粥拎着后厨的食盒去地牢送饭。子懿每次都有吃,可吃的都不多,不过就是为了照顾这个为他上心的老人家而勉强喝的几口。
虽然每日都有大夫来换药也有专门专门煎好的汤药,可安晟看那孩子还是一天天的衰弱了下去,再往后几日,他午时来送粥能看到的也只是昏迷不醒的子懿。
他担心那孩子肚子饿,晚上若是子懿依然不醒,他便会半夜再带着一碗热粥再来。
这日的深夜里,狱卒替安晟开了门便去休息了。看子懿是醒着的,安晟很是高兴,将粥端来子懿的面前,子懿望着安晟却叹了口气,用低哑的声音缓缓道:“哑叔,我不想你也跟陆叔一般,不得善终。”
安晟眉头一皱,猛的摇头。他知道陆叔以前颇是照顾子懿,所以病后府里的那些人没有让他得到医治。
子懿笑着撑起身来,那鞭子抽打出来的伤口不平整,愈合起来很慢,所以他的鞭伤一直都没有收口,甚至因为他的动作,有些伤处都有些崩裂了。血色隐隐渗出白纱外,可他似乎毫不在意。
安晟不明白这孩子要做什么但还是连忙伸手扶了一把,让子懿靠坐在了墙上。
“哑叔的恩情子懿无法回报,所以,哑叔不必再特意对子懿好了。”
安晟摇头,他怎能不对这孩子好?
“子懿是将死之人,哑叔也不必费心。”
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安晟的心,他忆起这个时候的子懿是没有生念的,一个没有生念的人,就是用再好再名贵的药又有什么用呢?
安晟多想告诉这孩子他是父亲,可是这么奇怪的事谁会信呢?就算信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哑叔,被有心看到后胡说,不知会给这孩子带来什么麻烦。他了解从前的自己,若是知道子懿认一个哑巴老头做父亲,那个自己又会做什么?他不敢轻易说出来,因为不论是什么结果都不会是好结果。
能这么陪着子懿,为子懿做些事,即便能力有限他也已经知足了。他知道子懿不会死,未来的子懿会领兵来攻打宇都,不论他此时干涉还是不干涉,他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不会改变得了什么,他也不想给子懿增麻烦。
他成为哑叔,定是上天的惩罚。惩罚他用旁人的身份去看过去的种种。
子懿似乎很累很疲倦,安晟能看到他的虚弱,那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和因昏睡过去而又闭上了眼。安晟轻柔的捋了捋子懿额前的碎发,抚了抚额间那条细细疤痕。他心中开始着急了,为什么那个自己还不将人送去福宅?
番外三
午时安晟去地牢送饭过后,抬着犹如灌铅了的脚,步子沉重的朝下人的大院里走去。
他的身子因年迈而佝偻着,看起来失魂落魄,他的心情无法言语,惆怅而惘然,失落而痛心。那孩子近在眼前,可他不能说话,连一句关心的话也不能传达给那个孩子。
安晟躺在床上整夜都没合眼。与他同屋的小厮,似乎是服侍王爷的打杂下人,那小厮有的时候会跟安晟说,他打扫睿思院总是还能看到些许血迹,说罢就会下意识的摇头叹息,不知是感慨还是怜悯。
天微亮的时候安晟不放心的又爬了起来,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