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得将那孩子带走,可是他一个哑巴下人,连治伤的药都掏不出来,他除了一次一次的去看那孩子,用自己能想到的办法让那孩子舒服些他到底还能做什么呢?
安晟揉了揉浑浊的双目,在昏暗的地牢里他看不大清。好在狱卒们已经习惯了这个哑巴老头时常来地牢里,也不需要多问便带着他到了最里间的牢房里。
牢房里除了漆黑空无一人。
难道那个自己将人送去福宅了?
安晟想着若是这样,他可以偷偷去福宅看子懿,在福宅总比在这好。想着便出了地牢,寻思着他可以再找些杂事做,好弄些钱给那孩子买些东西补补身体,即使他知道送去福宅的珍贵药材不会少,可是他还是想为那孩子做些什么。
许是今日又是阴霾天,微亮的天空显得死气沉沉。
安晟出了地牢想起地牢外有口井。他鬼使神差的转过去便看到子懿身着单衣伏在井边低低的咳嗽。
安晟心颤了颤,连忙走过去,想替子懿抚背却又无从下手,那一背脊的鞭伤他犹在眼前。安晟只能痛心的看着,那孩子不过十五,脸上的稚嫩还隐隐可见。
子懿咳得厉害却也很压抑,直至咳出了血才似乎好了些。他坐在了井沿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力气,唇边还淌着一丝血迹,人也还有些喘,他笑起来有些勉强,干裂的唇一动便渗出血丝来。
“哑叔。”
安晟急忙点头表示听到,他担心的望着子懿,关切之情溢于表。安晟看子懿脸色实在不好,也顾不得掩饰,拉过子懿的手腕把到的脉象微缓沉滞。本以为是被送去福宅,怎么会在这?
子懿微微蹙了眉却又很快舒开,任由着安晟握着他的手腕,也不问为何目不识丁不懂武的一个哑巴老头还能识得脉象。
安晟皱着眉头,这身子没有半分起色,这孩子不好好歇着还想要去哪里?
子懿望着安晟不解的皱着眉头,将唇边的血迹拭去缓缓解释道:“子懿既是罪人亦是王爷的护卫,躺了这么久,既然还没死,哪里还能继续躺着?”
安晟这才猛然记起过去不论子懿怎么受伤,都得时时守着睿思院,若是伤重了他便许休息几日,之后还是会让他继续守在睿思院里。
安晟紧紧的扣着手,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痛恨得想要杀了那个自己!
子懿这样的状况怎么能站在那不遮风雨的廊下?那些来替子懿看病的大夫难道都没有如实回报那孩子的状况吗?
还是那个自己其实就是如此的无情?
安晟匆匆赶回了下人的大院里,将还在熟睡的小厮摇醒,打着手势比划着,小厮睡眼惺忪,半天才看明白了,哑叔想替自己去打扫睿思院。
冬日天冷,谁不喜欢窝在暖暖的被子里,小厮也没多想,点点头又拉过被子蒙头睡了。
安晟拿着扫帚去睿思院的时候,子懿正靠在主屋外的廊柱下闭目小憩,单薄的衣衫下,微开的衣襟里都还能看到胸前那些鞭伤结的痂,只是薄薄的一层仿佛动作大一些伤口便会扯开崩裂。
安晟扫着院里主道上的积雪,握着扫帚的手指冻得僵又硬。他朝手哈了两口热气,心底却是一阵阵酸楚,那孩子穿得这么少得多冷?
到了辰时,林中让下人进屋服侍王爷洗漱,看到子懿有些惊讶,毕竟之前的那场刑罚这少年几乎当场死去,不休养几个月哪能恢复得过来?
子懿朝林中点点头以做施礼,他知道这个时候是王爷起来的时候,他也不再靠着柱子小憩了,而是尽量站直身子。
即便没有生念,他一时半刻也没办法改掉这些曾经用疼痛立下的规矩。更何况他也是人,有知觉的,能不痛谁愿意受痛?
好在王爷只是洗漱穿戴好后便直接上朝去了,只是出门时看到子懿的时候那眼中的憎恨实在是太明显。
子懿低着头敛着气息,他每日都在估量自己还能承受多少,受不住了也无法求饶,所以也只能尽量的让自己不要太明显了。
安晟看着那个自己,满目凶光夹着浓烈的恨意,好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便走了。安晟握着扫帚的手紧了又紧,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从前竟是这般模样。
主子上朝了,院子里一下就静了下来,下人们都下去各自忙各自的,只剩一个静立守在廊下的少年和一个无心打扫院子的老头。
安晟不过是心里想着看看那孩子的状况,人不自觉的便移了过去。
子懿的脸上只有一片苍白,没有半分情绪,他的眼睫颤了颤,身子也靠在了墙上。他疲惫的闭上眼睛,淡淡的询问道:“哑叔,你为何如此关心子懿?”
安晟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只想着尽力为那孩子做什么,却忘了那孩子是如此通透明白,本就没有加以掩饰的举动怎会不引起疑惑。子懿一问,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即使知道如何回答他也无法回答。
许久许久,安晟以为子懿已经睡了的时候,那廊下的少年却睁开了眼突然道:“哑叔为何要写那四个字?”
安晟猛的一怔,对着子懿如墨的双眸一时回不过神来。
子懿垂下眼睫哂笑道:“子懿虽时常昏睡不醒,可子懿就连昏睡都是轻浅的。哑叔,你是谁?”
安晟呼吸略微急促起来,他该说什么,说他其实就是那个把他鞭挞得体无完肤的王爷?说他其实就是那个所谓的父亲?说他已经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