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太短。”我执起季米的手,万般珍视地捧于掌心。倾下身子,一寸一寸,细细亲吻他冰凉的手指。

共你一生犹未够,不见白首怎干休。

第 26 章 竹间生沧海,木林成桑田

二十六

竹间生沧海,木林成桑田

1

梆锣唱晚,月落满窗。一种若有若无的药草香气在夜色里款款漂浮。

玉王府的议事厅里,一左一右站了两个青年,模样都标致得很。

左边的青年身材略高,素衣一袭,发色浓得如染了墨。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炯炯有神,不苟言笑的模样,仍分毫不减温润清隽。而右边的青年身着华服,脸型窄长,五官俊俏——尤其一双眼睛生得极其轻挑fēng_liú,不笑又笑似醉还非,怕是只消一眼便能勾人魂夺人魄。然而就是这么一双眼睛之上,竟横卧了一道粗重的剑痕。伤口尚未愈合,血仍不断下淌。

左边的青年张口便斥:“克郦安!你带去王府二十死士,皆是能独当一面的武林高手,如何可能几日内死个干净?!”

“卑职本想擒下太子交予王爷,谁知半路杀出了个少林寺里烧柴做饭的陆厨娘。那贼妇的武艺之高实属罕有,卑职也是拼死才侥幸逃脱。”右边的青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王爷明察!卑职虽擅作主张,却是一腔赤胆,好心办了坏事!”

倪珂正襟危坐于二人面前,一盏清茶置于身侧的案上。看上去不过是个眸流碧、唇飞丹的十七八岁纤细少年,然察其神态,却是说“朽如暮年”亦不为过。一张若画的脸庞此时此刻无喜无嗔,仅仅凝目看了跪地之人。全无起伏的平静,骇得人丝毫揣测不出他的想法。

克郦安早知小王爷与太子势成水火、鲜有交谈,便大起胆子匿去了见到简季二人的一段,虚虚实实少真多假地汇报了少林一行。而方才一番托辞,他自认已在心中斟酌权衡得天衣无缝。但在那双青碧眼眸的径直注视下,不免慌了手脚,一时竟觉倒不过气来。

倪珂的目光落上了青年的眼睛,无言许久,忽然笑道,“这一路,你可有遇见什么人?”

克郦安心里一阵忐忑,暗叫不好。紧攒的手心已浸透汗水,权是本能作祟般地开了口,“除却太子,绝无他人。”

“很疼,是吗?你过来,我看看。”

跪地的青年恭顺地靠了过去,任对方伸手轻轻抚摸起自己的眉骨眼眶。黛眉微皱,双眸里明显有了些柔软温煦难以言明的情愫。他自然知道小王爷这般温和而陌生的模样所为何来,虽起了妒意,惴惴不安的心情倒也稍稍松弛。暗舒一口气,竟悄悄有些得意——亏得忍痛自伤,小王爷心细如尘,若非一时乱了方寸,岂有可能蒙混过关。可青年唇边一个自夸的笑容还未绽满,便陡然色变——原来不知何时,一根极细的银针已抵上了他的太阳穴!眼前依旧是一张玉铸般的脸,红唇含着倾城模样的笑,眼神却刹那冷清,“我再问你一遍——有,还是没有?”

已有汗珠滑落额头,克郦安咬紧齿冠强捺下浑身的轻颤。沉默半晌,终于吐出一句,“没有。”

“先去了,让李夏替你上些药。”倪珂展颜一笑,收起银针正身道,“这么美的眼睛,我可不许它落下疤痕。”

克郦安闻言,顿觉思绪一片空茫。全不知自己是如何站了起身,又如何躬身退出。刚一踏出小王爷的视线,便腿软得动弹不得,捶着心口连连喘上几口粗气。

恐惧褪去,妒和恨一并袭来。

2

“罗汜,方才克郦安所言,你信几分?”倪珂微眯了眼睛,注视着克郦安饮恨而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良久,才开口问了身侧的青年。

罗汜虽然心中有疑,但一想到自己并非练武之人,对武功路数等一窍不通,因而思量再三后坦言相告,“卑职不通武艺,想那克郦安定无胆子欺瞒王爷,他的话或许可信。”

倪珂落下一笑,低垂眼帘,捧杯饮茶。罗汜猜不透这晨雾一般淡薄的笑容所蕴何意,不禁又道,“卑职斗胆一问,王爷信他几分?”

再是一笑,脱口淡淡四字:“一派胡言。”

罗汜大吃一惊,忙问:“王爷既然不信,为何又放他去了?!”

“若非他自作聪明自残自伤,我倒未必疑他。”微微扬声道,“今日你们二人若是易地而处,克公子可断不会说出‘或许可信’四字。你学不来落井下石,他却够心狠手辣。而今正值王府用人之际,单是这些,你便比他不上。”

罗汜本欲为己辩解,然见倪珂命下人去书房生火掌灯,看来又将是形影相伴,一夜无眠。赶紧出声相拦,“王爷,那些折子不如明日再阅,何必如此辛苦……”小王爷的发色本就比常人淡上许多,澄明的日光下,于一众乌发里时时耀目得叫人不敢直视。夜色混沌,黯黯烛照,挨在他的身边罗汜才发现,那比缎子更美的蜜发不知何时竟掺杂上了缕缕银丝。心头一阵酸涩,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哽于喉间的话语也含上了鼻音。

“有白发了?”倪珂莞尔而笑,“居然老得这样快。”

早些年在山寨里,罗汜颇有些恃才傲物的狂狷脾性,愣是谁也瞧之不上。然居于玉王府这两年,他反倒常恨自己才疏学浅,不足为小王爷排忧解难。于是嗒然道,“王爷日夜操劳却落不下好……那些蠢钝不堪的官吏只懂说甚么‘贪权弄柄’、‘独断乾纲’。卑职实在……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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