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薛凛跪下的背影,听见薛凛强自镇定的声音:“父皇,喂食大虫可以有多种花样,直接拿着r_ou_去喂岂不是浪费了这么个让大家一饱眼福的机会?”

宫人将酒杯装满,皇帝看着那汩汩而流的酒水,垂着眼不疾不徐地说:“哦?凛儿还有什么花样?”

薛凛低着头道:“儿臣是外行,说不清楚,但是手下有人j-i,ng通驭兽表演之道,父皇若是想看,儿臣这就把人叫上来。”

这句话已经是明晃晃地不想让秦远去喂食了。

秦远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只好再次对着皇帝跪了下来,跪在薛凛身后,余光只能瞥见薛凛那挺直的脊梁骨。

气氛安静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薛准坐在皇帝的右侧,手中紧握着酒杯,表情莫测地看着一前一后跪着的薛凛的秦远。

良久。

薛凛双手紧握,分明是露天席地的宴会,阵阵凉风都没有给他带来轻松,他的额间掉落下几滴冷汗,迅速从他脸颊上滑落,无声地滴落在地。

秦远没有笑也没有哭,他似乎已经猜到了皇帝会有的反应。

果不其然,皇帝终于开了口:“那便算了吧,r_ou_都要凉了。”

轻轻松松一句话便驳了薛凛的要求。

只这一句话,秦远突然睁大了眼睛,在这步步危机的时刻恍然大悟。

皇帝根本没有真的打算让他去铁笼里喂食大虫!

——皇帝要看的是薛凛的反应。

不容反驳地让他去喂食,又在薛凛忍不住站出来之后半晌不说话,慢慢消磨掉薛凛所有的理智。

天子比任何人都懂自己儿子的七窍玲珑。他没有立刻回应薛凛,反而让薛凛在等待中慢慢放弃所有打算,慢慢地被心慌占据了全部心神,慢慢……走进这个陷阱了。

这样的诛心之术,除了看他在薛凛心中的分量,还有什么用处?

天子一呼百应千万拥戴,为什么要特意看薛凛有多在乎一个好兄弟、一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想通的那一刻,伴随着慌张的情绪而至的,是那么一丝一闪即逝的茫然。

什么样的关系才需要皇帝这样的忌惮和试探?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秦远不过晃神了一阵,薛凛果然慌了阵脚,立刻回道:“父皇如果担心冷了,请父皇准许儿臣现在再去猎一只来烤。”

天子笑了笑:“你不是才和我说了今日不想打猎了?不必了,坐下吧。”

薛凛毕竟还是年轻,再多的城府都抵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心吊胆。

这个陷阱专门为他而设。

织网的人一开始就知道,不论薛凛有多么的玲珑剔透,他都会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甘之如饴。

眼见皇帝已经铁了心要秦远冒险,薛凛彻底急了:“父皇!您若当真要看,不如我去——”

“陛下!”秦远高呼打断了薛凛的话,他手脚冰凉,却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

薛凛不能再说下去了。

他进笼子不一定会出事,但薛凛再说下去,只会让这个陷阱物尽其用。

他一字一句地说:“等太久扰了兴致,还是让臣来吧。”

他这话一出口,薛凛立刻转过头看,不顾天子在座上的威严,只是转头看着秦远,急促道:“阿远!”

那可是一口就能咬断成人脖子的大虫、秦远即便会点身手,在这种力大无穷的野兽面前还能徒手搏斗吗?

说是喂食,不如说是连人带r_ou_给这只大虫当点心。

秦远微微抬头对上薛凛的眼神,他眨了眨眼,坦然地对着薛凛笑了笑,想让对方放心。

天子却突然道:“罢了,这大虫野性难驯,伤到人不好。”

皇帝扫过宴会上的每一个人,看了一眼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薛准,最后目光回到了跪在面前的秦远和薛凛身上。

他说:“把它杀了吧。”

周围的宫人没有时间思考皇帝的喜怒无常,纷纷低着头上前,手脚极快地从四角搬起铁笼朝外而去。

皇帝笑了笑:“还跪着干什么?坐下吧。”

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薛凛和秦远应了声“是”,前后起来坐回了皇帝的左手边。

宴会的场地外,突然传来了大虫的凄厉嘶吼。

皇帝皱了皱眉:“杀个畜生这么大动静?”

身边的内侍立刻谄媚地笑了笑:“陛下,奴婢现在就去让他们安静点。”

内侍行礼之后往外走去,坐在皇帝身边的薛凛低头皱着眉,方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这畜生传来的嘶吼,他提着的心突然吊了起来。

那凄惨的叫声一声声传入他的耳朵中,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内心。


状态提示: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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