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天牢潮湿阴暗,漂泊着烂肉般腐朽的气味。生锈的铁栏杆关押着身犯重罪的囚徒。刑房里血腥恶臭,房中有一个火炉,熏黑的墙壁上挂满各种可怖的刑具。
周昂月上了刑架,红林绯烟亲自动手用铁链绑住他手脚。只见他面如寒月,还是一贯的洁白匀停。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眼中也没有半分恐惧,还是红林余光瞥见他额角上到底冒了一层薄薄的微汗。“别担心,陛下吩咐只是轻轻打几下做个样子。”红林平素绝不会关心御龙卫以外的人,但看到那张分外清丽的脸,关切的话还是脱口而出。
周昂月听了并未答话,只是向红林看了一眼,嘴角似乎勾了勾,似笑非笑的又低下头去。红林也不说什么,同绯烟下去站在刑房外面。良久管行刑的狱卒才到,是个膀大腰圆的黑面汉。狱卒刚要进去,红林扶住他肩道:“陛下有旨,不许重罚。”黑面狱卒道:“红林大人放心,小人明白!”狱卒走到挂满刑具的墙面挑选了一条不粗不细的马皮鞭,又走到周昂月面前上来先扇了他五六个耳光。
“你!”红林火冒三丈,刚要喝停他,突觉有人抓住自己袖子。只听身后绯烟道:“红林,别管了。”红林沉默一会,又回头看了看嘴角流血的周昂月,沉重的点了下头。两人叫来狱卒稍稍说了两句下手轻些的话便离开了天牢。
那周昂月低垂着脑袋,染血的唇角藏着暗笑,凄美得就像将要凋谢的白牡丹……打吧,再狠狠的打我!我伤了一处,便要你们遍体鳞伤!我损了一隅,便要你们以命抵偿!傅皇后?容昭仪?好戏这才要开场呢!
那狱卒朝手心啐口唾沫,嘎声道:“周侍郎,这是上头的命令,请恕小人得罪。”说罢后退几步,试了试马皮鞭,接着便扬手给周昂月十多鞭子。狱卒自认下手不重,可周昂月肉嫩皮薄还是承受不住。白色中衣抽破了多处,内里雪白的皮肤也冒着血珠。他脸色青白了几分,盘着的发也被打落,胡乱披散在肩上,越发映得面色如雪,黑发却亮得更加妖异,象是噬取了人的生命。
狱卒嘿嘿一笑,叹道:“这么不经打?”说着又是几十鞭。他不知得了谁的令,下手虽然不重,可一鞭又一鞭直打到玉兔西沉方才罢手。冷水泼了三四桶,到天亮将周昂月丢在牢房中时,那少年早已全身是血气息奄奄,黑发纠结成股,混着血浆贴在他苍白的脸颊。
关门落锁,人烟俱静。周昂月这才缓缓睁开一丝眼逢,全身都疼,尤其是前胸后背更是疼得厉害。那张美丽的脸也染满血污几乎迷糊不清,唯有双眸黑亮如故,斜看向牢房上方唯一的铁窗。破晓的微光落在他的黑眸中,阖动着如扇的长睫,他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星星般银色的光辉,仿佛夜晚天幕中最璀璨的星子。任他平素再怎么倔强,此时也心软如棉。孤窗囹圄,他脑中竟浮现出那日集萃亭中抚琴的情景,口中呐呐的念道:“细柳飞花蒙日月,任许东风乱折摇……”说着说着,终于流下了一滴清泪。
……
红林绯烟二人自天牢出来,趁着夜色一路遵那箫声而去,御花园集萃亭中黄泉负手而立正等候他们。“老大。”“老大。”红林绯烟上前行礼道。
黄泉看上去比平日更加冷冽严峻,双眸如电清冷冷扫了眼红林绯烟,声音低沉道:“他怎样了?”红林蹙着眉头未有答话,绯烟拱手先道:“依老大的吩咐,都嘱托好了。属下估计周昂月不会吃太多苦头。”“上鞭子了?”黄泉平静问道。“上了。”绯烟答道。黄泉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攥在手心转了又转,终于又送回袖中。
红林急道:“老大。属下有事请教。”“说。”黄泉冷声道。红林问道:“御龙卫从来只向陛下效忠,这次为何要帮佞臣周笑庭?”红林言及此处,绯烟并其他御龙卫也有相同疑问,顿时眼色凝重的望住黄泉。
黄泉沉默良久,从怀中拿出他那只萧。白玉箫身,篆刻着一条青墨色四爪飞龙。这支雪山飞龙萧已不知跟随了他多少年头。黄泉摸着萧,幽幽的道:“陛下明里袒护傅皇后及容昭仪,其实不过是个障眼法。陛下真正要守护的人只有周昂月才对!”红林惊疑道:“这是为何?”
黄泉如刀削般冷硬的脸上看不出笑了没有,只觉他唇角微勾,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以傅宓辅为首的士大夫集团和以陛下为首的皇室集团已经水火不容,而周昂月……”“正是陛下的利剑!”绯烟接口道。黄泉斜他一眼:“不错。陛下想用周昂月铲除傅宓辅在后宫的势力——傅皇后和容昭仪。”
红林蹙眉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要擢升容昭仪?另外,这次周笑庭毒害容昭仪事件是否另有隐情?”
“欲擒故纵而已。”黄泉冷冷道。红林还欲再问,黄泉继续道:“御龙卫之所以长盛不衰,就是因为历代监军能够在政治漩涡中看准权势的趋向并先一步倒向胜利的一方。这才是我们在皇宫中活命的唯一途径。”
红林听了低头缄默,绯烟抱拳赞道:“老大英明,属下实在佩服。”黄泉收好那支雪山飞龙萧,又摸到袖中瓷瓶,因问道:“周笑庭一入天牢对傅大人可是个机会。你们给我盯紧点,千万不能让周笑庭死在牢里!”红林绯烟行礼答道:“属下明白。”
黄泉向前踱了几步,正望见西面残月。他身姿挺拔,面沉如水,更带着股天生的英武与尊贵。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