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如今只希望能尽快将云倾的解药做出来,其余之事,日后再做打算。
小春这药一试,便足足耗了十余日。
他在长椅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发现天灰蒙蒙的快亮了,自己又没回寝宫陪云倾睡,而云倾肯定又在等他,这一想,便觉有些过意不去。
他走到水盆前低头掬水洗了洗脸,拿着巾子老实的把脸擦干。
这阵子终日在药房里烧火炼药的,炼得一张脸成天沾满黑灰,搞得云倾每回见他每回皱眉。洗得干净点,趁现下还不算太晚,先回去找云倾窝在他身边一会儿让他气消,晚些再回来试药煎药。
抬起头来,小春视线刚好留在铜镜之上,铜镜映着自己一张原本圆润,如今却尖了下巴的脸。
「真是糟糕,你这赵小春老忙着做事忘记吃东西,瞧居然瘦成这个样,这可怎么成!」小春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颇为不满的对自己道。
医者连自己的身子也没照顾好,那实在失职。
想着待会儿早膳可以用些什么,眼睛盯着铜镜,脑海里不停冒出的却是街边各式各样零吃的名字。
小春看了看那镜子,突然觉得有些怪,心里头隐约像有什么要冒出一般。
他又看了看,仔细瞧着自己的眼睛、眉毛、嘴巴、鼻子,怎么……轮廊越看……就越觉得似曾相识……
他以前也不常照镜子,不是姑娘家,揽镜自照稍嫌恶心,然而今天一照,乖乖,自己这五官模样怎么有点像那天在湮波楼遇见的那个人……
「这可真是怪了!」小春摸了摸自己的脸。
虽说人有相似,像个两三分也不足为奇,但那个叫什么起的,当日可是在他娘闺房里哭得半死不活心绞痛发作,他要走之时又抱着他猛喊:「我是你的……我是你的……」
小春差点没大叫出来。
「我是你的」这句话下来要接什么,该不会是他所想的那个字吧……
难不成除了娘之外,他还有一个亲人留在世上?!
当下自己洗好脸本来该做些什么的都给忘了,小春连外衣都来不及套上,靴子两脚随便穿了穿,冲去云倾寝宫拿了柜子里的人皮面具,凝住口气运起轻功便使劲往外冲去。
他头也不回,撞到人也没看,像发疯似地就往湮波楼直奔。
东边初露鱼肚白,太阳还隐没在云层后头要升不升。
这时辰京城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走过,店铺一间两间开启,偶尔几顶豪华轿子让轿夫抬过,也有驾马的江湖人把石板子路踩得喀哒喀哒作响。
这些人有的是初起事事的,有的是才从声色犬马之所出来的,各式各样的人出现在大街上,将晨间的街点缀得些许兴闹。
小春连气也没来得及换,一股脑儿就冲到湮波楼前。
58
湮波楼大门敞着,只剩没几个姑娘正欢送恩客,小春闯了进去,扯着喉咙便喊:「罗绮呢!罗绮在哪里,叫他出来!」
什么潇洒气度全没了,小春力灌丹田鬼吼鬼叫地,喊得几乎整个湮波楼里的人都醒了来。
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执着杯子的罗绮匆忙忙的从二楼往大厅探,见到是个少年来闹场,本来挥了手叫护卫要立刻把人架了往湮波江扔进去,却在多望了那少年一眼后,酒壶酒杯全摔落地,咚咚咚咚的从二楼沿着阶梯滚了下来。
「小春!」罗绮一时间泪水朦胧,情绪激动地压着胸口,连忙从楼上往楼下跑,一边跑、眼泪鼻涕就一边掉。
这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少年,不是小凝的儿子是谁,俩个人虽然长得都是这不突出的模样,可他就是认得那身落落大方的气度,和那双漂亮勾人的明媚眸子。
「小春!」罗绮大喊着:「我是你的……」
罗绮还没喊完,但见门口的小春张开双臂往他这奔来,他心想,好了好了,小春认得他了,小春终于认得他了。
「我是你的……」罗绮又是哽咽,哽了许多,一句话总是说不出来。
小春接下罗绮的话,大声喊着:「舅舅啊……」
罗绮听见小春喊的舅舅二字,猛地吸上来的气一岔,脚下一个踏不稳,竟从楼梯上咚咚咚咚地摔了下来,胸口用力磕在方才摔落的酒壶上,疼得他眼冒金星浑身直抖。
「唉呀……舅舅你怎么了……」小春连忙赶向前去抚起罗绮。
「我不是你舅舅,我是你……」罗绮忍着痛,又说。
但见小春眼角一瞄,手一抬,「咻咻……」几声,碎银子暗器从掌中激s,he而出,门外「砰砰……」地摔下两个白衣人,倒地昏迷不醒。
「白的?」小春愣了愣,「我以为是黑的还是其他颜色,怎么会是白的?」
小春纳闷,云倾派人跟踪他干嘛?
罗绮一脸惊讶,小春跟着转过身来,又恢复高兴的神情拉着罗绮又叫又跳的「舅舅、舅舅」喊个不停。
「我不是你舅舅!」罗绮实在气到一个不行,「我是你的爹啊……」他一边吼眼泪一边掉,忿忿地说。
「我爹?」他张大了嘴。
啊?小春整个呆住。
不是舅舅?
是爹?
怎么会是爹?
他以为和他相似,又会那么哭他和娘亲的,应该是娘的亲人,所以他才大胆推测这人是娘的兄弟,哪料到他居然想错方向了。
可自他有娘以来,娘从没对他提过自己有个爹啊!
这爹究竟是怎么回事?
打哪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