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季过去以后,于嘉平和王金凤做了简单的交接,村两委成员也各自有了比较具体而明确的分工:于嘉平负责党政;王金凤负责村务;此二人总揽全局。于海负责民事调解和土地建设;于海山负责财务。治安问题仍由于勘具体负责。办公室的安排也重新做了调整:于嘉平搬到外间和于海山合用靠南窗那张办公桌,于嘉平在里边,背对他以前的那间办公室的墙壁,面朝外间办公室的房门;于海山在外边——这是于海山身为支部委员该有的待遇,他同时作为村主管会计在于嘉平原来的办公室现在已经成为村财务室的内屋也占有一个办公位置,他平时就在那里办公。所以于嘉平其实是一个人占有一张办公桌。王金凤和于海在北边就是原来于海山和于朋用的那张桌子上办公。后墙只有一扇小窗户,光线不是太好,王金凤要求在冲门口的位置即桌子的东面办公,于海还要谦让,奈何王金凤一再坚持,于是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这样王金凤和于嘉平对角线上打起了照面,彼此在桌子上的动作用不着故意就能看个清楚。
针对财务上出纳、报销的单据,两委会也全体通过,单据上必须同时有书记和村长的签名才可以有效。
村委会大印(公章)于嘉平没有交给王金凤,后来经不住于海(他认为王金凤没有讨要大印的勇气)的一再督促,他拿出打印。
“我认为这公章不该交给一个人保管,它代表一个委员会,所以每次使用它都应该得到村两委会的集体通过——至少村委会每个成员应该知道它将被如何使用。”于嘉平看着放在面前桌子上的大印说,“我这话并不是针对某个人,或者说不相信谁。应该说,我也包括其中。”
“书记说的话我真是越听越糊涂。村委会大印村长都没有资格保管,难不成我们某一个委员有这资格?”因为于海山长期在内间办公,于海暂时坐在于海山的办公椅子上,和于嘉平对脸。他话将说完的时候用眼睛瞟了一下坐在办公室中间的一张黄颜色的油漆已经斑驳的木头椅子上的王金凤。王金凤低着头,似乎在看脚上那双颜色新鲜的塑料凉鞋。于海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不敢说自己有能力保管好这颗大印,但是我尊重全体村民的选择。大家既然把更多的票投给王金凤,这就说明大家信任王金凤,愿意并相信王金凤能够保管好、使用好这颗村委会大印。同样道理,我们村委会更应该相信我们的村长。”
于嘉平嘴角带着丝丝冷笑。
“我有说过不尊重全体村民的话吗?”他看着于海问。“我说过不信任我们这位村委会主任的话吗?我看副书记的意思是,我这个书记在村情事务上根本没有发言权。那么你这个副书记倒有发言权了?”于嘉平一拍桌子站起来。“作为村党支部书记,我不但有权利在村两委会上提意见,必要时候,我还可以否定所有意见……”于嘉平阴沉着脸没有接着说下去。
“凡是两委会成员都有发言权,但这并不表示你的发言有效!同样道理,凡是两委会成员都有否决权,但不是说只有你的否决有效!”于海也站起来,“我提醒于书记,讨论问题的时候吹胡子瞪眼睛没有用,拍桌子也没有用!”
“没有用是说你副书记说话没有用!”于嘉平把村委会大印从桌子上拿起来放到抽屉里。“这颗大印我可以不拿出来。”于嘉平因为大声说话嗓音有些嘶哑,他自己不觉,只是瞪大眼睛瞅着表情激动的于海。
于海真想走上前去从于嘉平手里把大印夺下来。
“于嘉平,你只手遮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冷静下来的于海口气和缓,可是更其刁钻。这说明他的冷静只是表面现象,他内心正暴风骤雨。“不要以为拿着那么一颗大印就是大权在手。”
这句话对于嘉平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大印不代表权力,这我知道,但我还是谢谢副书记的提醒。”于嘉平说话声音低下来,“我从没有想到我曾经历过只手遮天的时代,这种事情用来形容一个村官,简直是开玩笑一样。”于嘉平无比讥讽地冲于海一笑,接着看一眼已经抬起头的王金凤,“只有从来没有真正当过领导的人才会开这样的玩笑。只手遮天?疯子一般的话,真是奇怪,我做书记这么多年没有人在我面前说一句这样的话,在今天,在这种场合,竟然会有人发这种牢骚。是在挑唆,无中生有?还是终于忍无可忍了?但我觉得应该是我忍无可忍才对。”
“于书记,”于海略黑的脸膛因为盛夏的到来加了一分,此时因为阴沉更显得黑黢黢。“‘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呀。我理解你的惊奇,但你不该说那是疯话、牢骚话,要知道,我也奉陪你多少年了。我是怎样一个人相信于书记心里最清楚不过,反过来,我对于书记也不是说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应该说很清楚。”于嘉平一摆手打断于海,“我不知道于副书记什么时候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密探。选举之前村里几个人……”于嘉平看一眼已经站起来的王金凤。王金凤转身斜靠在椅子的一侧两手伸到背后捏着椅背,原本合身的衣裳因为这一扭曲的姿势显得紧绷,身体因此曲线玲珑,加上脸上神色紧张,秀目微启,巧嘴紧闭,丰满多肉的尖下巴尤其显得迷人。于嘉平似乎愣了一下,脑子在一秒钟里忘记自己要说的话,或者说将要发的感慨。我们不是说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