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道,“我最怕便是兵,吟姐还不晓得?”
陈吟道:“晓得,就说你是个做贼的命……医病怕什么,不叫你见什么兵。”
做贼二字唐浩青听得多了,连檄文布告都一般说法。
到现下连苦笑的心思都无了,只漫不尽心将手里茶杯翻倒了,一点余茶扣到木几上,二指再使一使力,将杯沿都按进木头里。
“茶里有东西。”唐浩青小声道。
陈吟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崔宏将唐浩青一把扶住,道:“有伏兵。”
也顾不得扰民滋事,陈吟身后长枪一扫,轻功掠地而走,将本夯实地上划出沙土漫天来,将周遭茶客迷了眼,引了满片咒骂声。
崔宏将唐浩青背起,使了个瞧不出身法的轻功,一步离地纵身跃出茶肆去,一手横扼马头,将马勒得嗬嗬嘶鸣,两蹄扬起,再将马缰拉了,稳稳跨到马上。
“浩青?”崔宏叫一声。
唐浩青低声道:“快走。”
顾不得其他,崔宏驾马直向林径狂奔。
随手扼来的马,也未看过形量,加之先前受了惊吓,跑了不多久已喘得厉害,崔宏将反手将唐浩青拦腰捞了转过来护在身前。
面色惨白,便是崔宏不通医道也看得出是什么面相。
“浩青?”崔宏叫道。
唐浩青未应他。
崔宏再叫几声:“浩青?浩青?……浩青!”
唐浩青张一张嘴,未出声。
仍活着。
伏兵未追来,想必是陈吟正挡着。
唐浩青张口怕是要问吟姐。
当下哪里管得了他人,不知何处可寻医,又回不得城去,崔宏一路将马赶得及,再行不过五里,胯下这匹老马忽而四蹄一蹬口吐白沫,倏然倒地死了。
崔宏心急如焚,未防备,二人便摔下马来,只崔宏仍将唐浩青严严实实护在怀里,自己灰头土脸摔个结实,唐浩青毫发无损。
不及多想,崔宏起身将唐浩青背上,使轻功掠地而走。
“走……”
本已不省人事的唐浩青忽而嘶哑出声。
“嗯。”崔宏应他一声。
唐浩青勉强开口,气力不济,只出一声便再无下一句,使唤不动崔宏,浑身无力,只得给他背着走。
马匹千里行路尚且不逮,崔宏虽膂力过人,可到底仍是凡夫,不歇不停轻功疾走,吐息渐重。
知道唐浩青意思定是叫崔宏自己走莫管他,说也是白说。何苦来呢。
崔宏不知走多少余里,终于见了屋宇。
却只是间山野破庙,实在是支撑不住,两脚不知为何打绊,仍想着护住唐浩青,便面朝下两眼一黑,呯地倒在破庙前。
耳里仍能听到响动,便听得有一人踩到他二人身旁,蹲下身来看。
之后便一概不知了。
崔宏再醒时,头件事便是跃起寻唐浩青,四周一看,正在这破庙里,唐浩青却不见踪影。当唐浩青是给方才伏兵抓去了,赤手空拳就要使轻功去寻人。
方踏出小庙几步,忽听到唐浩青痛苦万分的声音。
“呕——”
虽这声响不雅,崔宏仍是辨得出唐浩青,转头一看,庙旁小池便两道人影,一蹲一躬身,蹲着的那个不正是唐浩青么?
“哎对了,就这么来……吐干净没有?吐干净了再灌几口……”另一人道。
崔宏眉头蹙紧,走过去一把将人掼开,挡到唐浩青身前。
那人给崔宏突如其来的动手惊得目瞪口呆,片刻后回神道:“怎醒了?嘿嘿,我救你二人可不是为了……”
崔宏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蹲下去看唐浩青。
唐浩青正蹲在池边不住作呕,吐出都是浑黄颜色,崔宏当是呕出胆汁来,登时大惊,将那人衣领提了怒道:“你给他吃什么?”
那人咳嗽几声道:“咳……什么吃什么……老子在救他命……咳咳……放开!不然老子不客气了——龙战于野!”
一掌未出,被崔宏一掌反拍到胸口,向后急退几步,啪地坐到地上。
“哎哟……”那人作叫花子打扮,周身衣裳无一处周正的,此时坐到地上哀哀直叫,也是相得益彰。
崔宏要扶唐浩青起来,唐浩青吐得头昏脑涨,摆摆手叫他莫动。
“这小子中毒不深,老子糟蹋了这壶好酒救他,你这人反倒恩将仇报……啧,好人真他娘的难做。”那叫花子道。
“怎么救?”崔宏道。
“不就是……灌一肚子酒,再吐出来,将脏腑里洗一洗。”叫花子道。
“怎么吐出来?”崔宏道。
“嘿嘿……吐么……”那叫花子顾左右而言他,“酒还余些,瞧瞧你小兄弟还吃些漱漱口不?”
崔宏将眼眯一眯,再问道:“怎么吐出来?”
“哎,要动手么……我这可是宗派弟子……”那叫花子道。
崔宏抬了抬手,那叫花子便双手护头道:“好好好我说……就一拳,我就打了一拳,不然吐不出来毒入形器,神仙都救不回来!”
崔宏便道:“你打他一拳,我打你一掌,还了。”
叫花子:“……”
唐浩青将胃袋里东西清了个精光,捂着肚子站起来,眼前冒金花儿,两脚都有些发软,面色倒不比先前惨白,死气消了。
“好些了?”崔宏伸手扶他一把,问道。
唐浩青话都不愿讲,满脸疲惫点一点头。
崔宏便道:“走罢?”
唐浩青点一点头,又道:“……先歇会儿。”
那叫花子不知何时又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