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一至,冯老大便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他倒下去的时候,喉间还在“咯咯”作响,一双眼珠子瞪得快凸出了眼眶,看起来简直可怖至极。
桑老三立刻奔上前去,却见冯老大的喉咙竟被这血珠子开了个洞。
他一脸骇然地朝着王越葭看去,仿佛看着一个嗜血的怪物一样。
他们三人刚刚还是占尽优势,如今却是一死一废一重伤。
而王越葭刚刚还被逼得节节败退,怎的如今却如此厉害?
他究竟是人还是妖?
王越葭却对着桑老三淡淡道:“我已谢过莫老二的一针,也谢过冯老大的一刀,没有兴趣再去谢你了。你若肯就此打住,就带着这两人走吧。”
桑老三憋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王越葭也不理会他,直接朝着程秋绪走去。
他走的样子还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可陆羡之看他的模样都有些不一样了。
叶深浅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可知王越葭修的是什么功?”
他说得很轻,轻得仿佛只有陆羡之和他听得见。
陆羡之道:“是‘三子灵母’的十八天罗阴阳功。”
叶深浅道:“而十八天罗阴阳功的本名,是十八天魔功。”
陆羡之敛眉道:“十八天魔功?”
叶深浅淡淡道:“这门功法邪异得很,需要血气和受伤才能激发而出。若是不受伤时用这功法,最多使出三成,若是受了轻伤,那就能使出五成,若是受了重伤,那或许能使出七成了。”
而要使出十成功力,必须要受上极重的伤,流失极多的血,处于生死一刻的危急关头。
上次王越葭使出十成功力,还是在斗杀邪风教三护法的时候。
而他弹出的那血珠子,便是十八阴阳天罗功中的一招“生珠落骨”。
陆羡之诧异道:“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功法?这岂非是杀敌一千,自损七百?”
叶深浅苦笑道:“是啊,所以他若不是遇上强敌,是万万不会用这样损耗元气的功法。”
他说“强敌”这两个字的时候,目光轻轻地在程秋绪上面飘了一飘。
陆羡之目光一闪道:“难道他是去故意受的伤?”
王越葭故意不选趁手的兵器,就是为了受点伤,失点血气,激发出十八天罗阴阳功?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疯狂的人?
叶深浅只道:“我还以为他是大意轻敌,没想到他为了杜秀,却是准备孤注一掷了。”
白少央仿佛也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
所以当王越葭走向程秋绪的时候,他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程秋绪笑道:“你赢了。”
王越葭笑道:“这都是托庄主的福。”
程秋绪又笑道:“杜秀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王越葭眉头一敛,立时看向杜秀。
杜秀坐在程秋绪身边的时候,安静得就好像是一抹月光。
可王越葭等这抹月光照在自己身上,却足足等了一年。
这一年来他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唯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眼见杜秀不言不语,他只得按下心中的激动,拿袖子擦了擦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怖。擦完之后,他才上前一步,又恐自己的模样吓坏了恩人,只得局促不安地问道:“杜兄,你若是……”
谁知他还未说完,杜秀却忽然说道:“我不会和你走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依旧安静美好得宛如一朵开在墙角的小花儿。
王越葭心头一震道:“为什么?”
杜秀眉也不抬道:“王公子为我上场杀敌,我感激于心。可惜我并不想离开朱柳庄,更不想离开程庄主。”
白少央叹了口气,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程秋绪既然当众立下承诺,自然是十拿九稳,不会让杜秀真正地离去。
无论杜秀是自愿留下,还是被逼迫着留下,王越葭只怕都带不走他了。
王越葭听了,却是目光凄厉道:“你当真想永生永世都待在这朱柳庄?”
杜秀垂下头道:“不错。”
王越葭迅速地瞥镄鳎道:“庄主果真是好手段。”
他这句话暗含幽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杜秀却迅速打断道:“他没有逼我,是我自愿的。”
王越葭不由得冷笑道:“自愿?”
这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自愿”?
杜秀苦笑道:“你或许不信,但程庄主待我却是极好的。他虽然让我住在此处,可到底也没有强迫我做些什么。我在这山庄里住着,不必忧心吃食,住得比外面还要安稳自在。”
听完这话,白少央却忍不住喝了一杯酒。
这口酒本是美酒,可尝在他嘴里却是极苦。
人是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惊恐忧惧之中的。即便是落入牢笼的小鸟,也会逐渐适应这拘束自己的环境,学会在牢笼里挣扎求生。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们失去了愤怒和反抗的勇气,而是因为他们为了更好地活下去,选择用一套新的思考方式来麻痹自己。
麻痹到了最后,有些人还甚至会依赖上自己的囚禁者,这种依赖到最后或许还会转化为一种诡异的爱。
可说到底,若没有这些让囚禁者,他根本也不会成为囚徒,也根本无需逼着自己适应这套畸形的法则。
王越葭忍不住仔仔细细地把杜秀打量了个遍。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会是杜秀的心里话。
因为他若是信了,那这一年来所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