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惨青色,像房梁上积年的灰尘都一股脑地倒在他的脸颊子上, 把面上的光芒、眼底的神采都给扫空了、荡完了。
陆延之这才看得得意,看得畅快, 看得想扬声大笑。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这股得意, 把把目光移向沉默的陆羡之, 三分戏谑三分怨毒地问道:“怎么了,你是舍不得这条腿?”
陆羡之若是承认了这点,自然便是软弱无种的窝囊废。
他若是顾着自己的尊严, 不肯在陆延之面前承认私心, 那就是有断腿的痛也得受着了。
陆羡之只咬了咬牙, 认命似的闭上眼道:“若是你废了这条腿, 那也是我活该。只不过……”
陆延之道:“只不过什么?”
他猜到了对方会有这一记转折。
陆羡之淡淡道:“你废了我这条腿后,又打算如何处置我?”
是干脆杀了我灭口, 还是让和你一样带着残疾活下去?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陆延之和红莲教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心中那股正义的冲动又涌了上来,把被愧疚冲昏了的头脑给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头脑清明之后,陆羡之面上的惨青色便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一双眸子像是利剑似的直指眼前的堂兄,指望着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延之却不答反问道:“处置你?处置你什么?”
他的笑依旧古怪而残忍,但那些自哀自怜却慢慢地不见了。
那房梁投下来的阴影,此刻却像是忽然活了过来似的,无声又无息地爬上了他的唇角, 蔓上了他的两颊,把他大半张脸都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对着这样一个处在黑暗当中的人,陆羡之还能期待些什么?
他只能眉头一皱,直截了当道:“你要废我一条腿,我无话可说,可你把陆家的火器运到红莲教上,我绝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停了一停,像看着一座需要攀登的大山似的那么看向陆延之,坚定无比地说道:“一旦我得了机会,便会将这消息通告给陆家,让他们都知晓你的所作所为……”
“等等。”陆延之疑惑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这批火器就是陆家让我送上山的。”
难道陆羡之没有听到那些教众的私语?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装傻充愣?
陆羡之却振振有词道:“你既是故意在此地等我,定然吩咐过那些教众要如何行事。谁知道他们说的那些关于陆家的话,是不是为了引我现身?”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简直不像是陆羡之这样的人能说得出来的话。
陆延之愣了一愣,随即笑道:“那些话的确是我吩咐他们说的,我也的确是想引你现身……只不过这些话并非是胡说八道,而是真真切切的实话。”
“你这是一派胡言!”陆羡之忽的涨红了脸道,“爹爹怎么可能会年年送火器给红莲教!”
陆延之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道:“他不是年年送火器给红莲教,他是通过红莲教将送火器、武器、护甲、粮草等军资都送给北汗人,这处分舵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中转站罢了。”
“我不信。”陆羡之咬紧银牙,固执地反驳道,“私通北汗是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他怎么可能让你这般胡来!”
陆延之笑道:“不是他由着我胡来,而是这件事本就是他在主持。”
“你撒谎!”
陆羡之的额间爆出一道青筋,像蚯蚓一般在面上狰狞地蠕动着。
“他虽然在那场意外上处得不公不正,但在家国大节上不可能有大失大过,这一定……这一定是你编出来叫我难受的胡话!”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敬爱了多年的父亲,那个人事通达、持家有道的陆家大家长,竟会是一个私通敌国的汉奸!
这简直比有人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白少央和郭暖律是汉奸一样荒谬可笑。
陆延之却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荒谬和可笑的。
他只是自上而下,高高地俯视着陆羡之道:“你如今已是我的阶下之囚,我若想让你难受,能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用得着扯出这样一番弥天大谎?”
陆羡之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的沉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这句话的确有些道理。
可陆羡之还是死死地瞪着陆延之,仿佛随时都能跳起来咬他一口。
陆延之接着道:“我给红莲教送武器物资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若只送了一次,你还可以说是我背着陆家干下这等大事,若是年年如此,你难道还能说他们是不知情?是被我蒙蔽了?”
他说的每句话仿佛都极有说服力,说得陆羡之的面色越发惨白。
他心中那股正义的冲动又慢慢地退了下去,怀疑的念头像潮水一样越涨越高,简直要把他所剩无几的理智给淹没了。
可他还在挣扎,还想着沉溺于父亲的高大形象,沉溺于家族的完美声名之中,不用去面对那血淋淋的真相和谎言。
陆延之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
所以为了打破陆羡之的最后一点幻想,他特意出了房门,取了一些陆家家长和北汗人的通信回来。
这些信件于平常人看来,不过是一张无字的废纸,但在火堆上烤过之后,信上便会显露出用特殊药水写就的字划和印章来。
唯有看到这些陆师玄亲手写就的信件,看到上面盖着的陆家家印,陆羡之才有可能醒悟过来。
事情的确如他所料,陆羡之看到这些信件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