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白少央这样子,他便觉得这玩笑实在有趣极了,有趣到简直叫人觉得害怕。
白少央在他面前露出这副反应是作甚?
难不成他还真是那张朝宗的转世不成?
白少央居然点了点头道:“你猜对了。”
可不管他如何否认,这个荒诞得叫人难以忍受的想法都渐渐显得不那么荒诞了。某些仿佛被他忽略掉的细节,某些他实在无法解释的现象,都像是四散的拼图碎片一般慢慢地涌了上来,随着白少央的沉默而逐渐凑在了一块儿,在他的脑海里拼出了一副鬼怪般的轮廓。
叶深浅忽然笑不出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越看白少央越觉得这想法合理而精准得可怕。
只那么短短的一瞬之间,仿佛有寒气从四面八方涌现过来,从他的脚底升到他的腰间,再从腰间蹿到他的脑子里,把多年积攒下来的,有关于神鬼的认知都击得七零八碎。
“其实以你的头脑,早就能猜着这回事。”白少央忍不住道,“只是神神鬼鬼的事儿从来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所以你一直以来都不敢去信,也不能去信。“
信和你相处了整整两年的白少央不止是白少央,信这世上有轮回,有转世,还有复仇而来的厉鬼。
想要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信仰,或许要比改变他的性格还要困难百倍、千倍。
所以要把一个不信神不信鬼的叶深浅扭转成信鬼信神的叶深浅,无异于把他脑子敲开,把里面七零八落的东西都拿出来,换上新的信仰装进去。
叶深浅张了张口,死死地盯着白少央,仿佛对方的脸上忽然开出了一朵花儿似的。
这个男人眼底的笑意已退了下去,面上那种戏谑和悠然仿佛也已经荡然无存,仿佛有关于无神论的信念在心底轰轰烈烈地崩塌着。
“小白……你当真是张朝宗的转世?”
这当真不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白少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件事一时之间令人难以相信。”
“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叶深浅扶了扶额头,用一种无比苦涩的语调说道,“但在你身上好像没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
仔细想想,好像也只有这么一种最荒诞、最离奇、最匪夷所思的答案方能解释清一切。
也许白少央这个名字,注定是要和五光十色的奇迹联系在一块儿的。
“别心急,你有很多时间去想这件事。”白少央知道他心底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轰塌了,要重新组织起思路来还得花些时间,“我要先去看看韩绽,你若有什么疑问便等着我回来了再问。”
等他出门的时候,叶深浅才忽然醒悟过来,在他身后叮嘱道:“你若见着了韩绽,记得收好舌头,别再用力刺激他了。”
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已不是百折不摧的韩绽,如今的他着实是经受不了更大的打击了。
“我不会如何刺激他的。”白少央没有回头,只是眼角浮着一种莫名的凄然。
“他是我的父亲,我只想带着他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韩绽下章上个线,然后得下线一段时间了
接下来大概要进入陆家副本——长流剧变篇了
这篇我本来是想删掉的,就像我删掉其它支线一样,但考虑到陆家副本要是没了,很多线都会不完整,还是保留下来了
第206章 一生的父子
白少央看到韩绽的时候, 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因为眼前的韩绽简直不像一个能走能跳的人, 而更像是一只快要淹死在酒缸里的醉猫。
他喝了太多酒,一壶一壶没完没了地喝, 以至于上下眼皮子勾勾搭搭,几乎被醉意黏在了一块儿。
他的脸上也因为酒气而涨得红了, 抬起头来的时候, 像有一片红光结结实实地打在额上, 打得连那只瞎了的眼睛里都透着骇人的血丝。
叶深浅给的银子的确不少,但韩绽点的偏偏是最贵最好的那种酒。
于是这结果就变得可以预料了。
在喝完第十壶酒后,他就因为付不起酒钱而被人扔了出来, 像扔一只死猫似的扔进了胡同里。
韩绽倒地的时候, 脸先朝下, 身子东歪西扭, 背上不知被人踩了几脚,那脚印看着或深或浅, 像横在他背上的几道伤疤。那酒家的酒保似还不解恨, 临走前还吐了一口唾沫在他头上,白少央瞧得身上一颤,仿佛那口唾沫不是吐在韩绽头上,而是吐在他白少央的脸上的。
然而韩绽竟是纹丝不动,像被人打瘫了似的那么躺在地上。
这哪里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乌衣刀”韩绽?
哪里还是那个一刀横立、所向披靡的韩绽?
哪怕是遭人背叛,哪怕是身处绝境,这个男人都从未这般意志消沉、颓废萎靡过。
白少央看得面色苍白,瞧得嘴唇打颤, 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忽然想起了叶深浅在他走之前说的话,还有他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来叶深浅要自己收好舌头,不是为了劝和,而是因为韩绽竟已成了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个男人不是不能经受更大的刺激,而是根本就接受不了任何刺激。
他已经把自己完全闭塞了起来,无论别人如何羞辱他、折磨他,都不可能再使他发怒了。
试问一个已经心如死灰,只能靠酒液来麻醉自己的男人,如何还能再生起怒意来?
白少央醒悟过来之后,立时上前走去,问清那酒保韩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