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并没有给他太多对敌时的安全感。
他喜欢依托卓越的天赋去追踪和猎杀,从背后一刀砍下,而不是靠着甩开大刀去正面对敌。
所幸他看起来也不需要正面对敌。
来人从树下走出,被无情的日光毫无遮掩地打在了身上。
他细细长长的身量被包裹在一袭黑衣里头,那面上也是用黑巾蒙住的,只露出两个小洞,仿佛脸上有着什么见不得人东西,非得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好。
这人行走的时候,像是一道不祥的黑风,一座移动的黑山,但这黑风黑山的腰间缠着一道红巾,便似是风口子里撕出了一道红伤,黑山里缠出了一圈红花。
甄可碧的眼睛就盯在了这一圈红上。
他们这些人都被分发了一套黑衣,可不同人总往黑衣上加点缀饰,以区别身份,有些人是簪一朵花,有些人是露个照耀九州的光头,还有人是挺着凸起的胸脯子。
别人他不知道,但是那毒心毒手的宁仇便是这般缠一道红巾的。
就在他这般想的时候,对方的头微微一扬,仿佛注意到了他的藏身之地。
于是甄可碧大大方方地跳了出来,冲着对方微微一笑道:“螭虎生金翅,烛龙带犀角,泼风眼里飞镰卦,龙雀背上八宝象。雷公乘龙八五钩,佛母驼牛九三点。”
这是他们之间定下的唇典,若对方当真是那毒名赫赫的宁仇,便不该答不上来。
他一说完,那黑衣人接下来便声音沉沉道:“青豹抢红缨,银蟒含白花,金攥尖中藤蛇杆,横水叉下鱼骨鞭。阴风邪月单刀卧,阳水正日双剑截。”
他说这暗号的时候几次差点卡顿,想必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对他来说是件极其困难的事儿。
这也不奇怪,毕竟传说中这宁仇是福州的人。
甄可碧心里眼里只有那浮华遍地的盛京,故此什么云州福州,襄州阴州,通通都是乡下。这些地方出来的人自然也是乡下人,说话时嘴里像是含着二斤棉花,光是口音都能臊死人。
不过宁仇是个极厉害的乡下人,甄可碧不能当面笑出来,只能恭敬道:“在下无崖山甄可碧,宁大师近来可好?”
宁仇冷冷道:“好什么?我要的脑袋被人抢了去,你难道觉得我还得高高兴兴?”
他说的脑袋自然是那周千盛的脑袋了。
甄可碧奇异道:“我听说周千盛是被大师设计除掉的,怎么他的脑袋却没有被大师拿走?”
宁仇冷声道:“我去掘坟的时候,发现周千盛的脑袋早就被人抢走了,而挖他坟盗他头的梅八千四兄弟也都被人杀了。”
甄可碧诧异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死在谁手里?”
宁仇冷笑道:“谁抢了周千盛的脑袋,谁就是杀他的凶手。”
这道理实在再简单明朗不过,可被宁仇说出来,还是含了一股阴测诡怖的味道。
甄可碧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面上恨恨道:
“这叛徒着实可恶!待我回去与众兄弟商议,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宁仇却道:“你不必回去了。”
甄可碧心底一颤道:“宁大师说什么?”
宁仇冷冷道:“那人虽先下手为强,却也给我上了一课。少一个人抢脑袋,我就多分一份赏金,你说不是么?”
甄可碧听得汗水层层而下,几乎不敢挪动脚步。
可宁仇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要你的性命。”
甄可碧还未心安下来,宁仇的人就如一道黑风闪了过来。
他还未到人跟前,右脚忽地化作一道残影卷向了甄可碧持刀的手腕。
甄可碧吃痛、后撤、手上脱了刀,这刀就到了宁仇的手上。
他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竟从甄可碧的肩骨一路砍下去,直把一条臂膀生生砍下。
甄可碧突遭剧变,竟是愣了一愣,直到看到自己的右臂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方才醒悟过来,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宁仇忽地飘到了另外一处,眼见着甄可碧惨叫着倒下,仿佛瞧着一只蝼蚁从碗边上摔了下来。
甄可碧疼得两腮鼓起,面肌如风箱一般一涨一缩,那眉峰处爆出了几条骇人的青筋,可一瞬间又逃到了眼皮下方,和那眼角的细纹连成了一脉纵横的沟壑。
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敢言恨,只拼命求饶道:“我对大师并无恶意,一心只想和大师交好……大师为何要下这般毒手?”
宁仇冷笑道:“你是没听过我的名号,还是不知道我只喜与人结仇,不喜与人交好?”
他顿了一顿,扬起了被黑布覆盖的下巴,缓缓道:“你没了这条臂膀,只怕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回去让你那帮蛆虫一般的兄弟看看,和我抢人头是怎样的下场。”
他撇下了这么不重不痒的一句,就挥了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就走了。
甄可碧疼得龇牙咧嘴,在地上来回打滚,把血溅了一地,溅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包扎伤口,以免流血过多而死。
他今日总算领教了这宁仇的可怕,也知道了这人为何不好招惹。
可这毒手辣心的宁仇却算错了一点,他那帮兄弟虽然名气不大,论起义气来却个个不输给那什么“云州三杰”。
他今日失了一条臂膀,来日定要那宁仇十倍奉还!
而就在甄可碧暗暗赌咒发誓的时候,宁仇却已见到了另外两人。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号称“寒面剑中兰”的美男子付镇兰和“粉和尚”苏如意。
他见了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