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噼啪有力, 好似有只无形的手在琵琶上转轴调声,情致一起, 便又拨弦三四下,诉出一曲离别伤怀。

秦高吟披着去年那件半新不旧的狐裘, 仰着伤病中一张半白不青的脸,依着门栏看着言缺月,眼中竟是写满了“不舍”二字。

“言兄,你当真要走?”

言缺月点了点头道:“那你呢,当真不和我走?”

他的眼神还挂在秦高吟身上, 仿佛恨不得能把这人的心思看到底。

秦高吟笑道:“我倒是想走,可惜在此间还有些未了的心愿。这心愿不达, 我即便人跟着你走了, 魂也会留在这赤霞庄内。如此人魂两离,便如行尸走肉一般,岂不枉费了言兄的一番心思?”

他说得头头是道, 言缺月却一针见血道:“可你即便想留在此处, 别人也未必能容得下你。”

这赤霞庄内常年不见赤霞,倒能偶尔瞥见一抹血霞。

那罗春暮心机深沉,李藏光暗藏韬略,只怕秦高吟在此处壮志未酬,就得先见着自己的血光了。

秦高吟道:“这道理我也明白, 可惜知夏少爷盛情相邀,我实在不好回绝。”

罗知夏一出私狱便赶忙来看他这伤病之躯,明明白白地是想让他留在赤霞庄内。

若叫不相干的人看了他这般热情慰问,只怕还以为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秦高吟,而不是他这赤霞庄的正牌少爷。

言缺月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打定主意,参和赤霞庄的内务了。”

秦高吟笑道:“罗春暮或许心机颇深,但他并非心胸狭窄之人。他既发了话不处置我,我便规规矩矩地跪到他跟前,认个错,赔个礼,想必他也不会赶我走。”

他这话说得倒是十分轻松,但真要去做,不知又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言缺月却道:“可你也说此人心思莫测、难分善恶,他即便能容你留下,又怎会让你继续参与赤霞庄的庄务?退一万步说,罗春暮不为难你,但他身边的人却可以出手。”

别的不说,那李藏光岂是个好对付的人?

这人明面上不显山露水,但凭他的能力和如今的地位,暗地里使上几招,这世上也就没有秦高吟这人了。

秦高吟却不以为意道:“我无亲无故,平日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即便舍了一条命,也连累不到旁人。既是孑然一身,何不干脆放手一搏?”

言缺月听了这话,也似是无话可说了。

他确是好言相劝,可偏偏是这好言难劝一心求死的鬼。

秦高吟似乎是铁了心、定了意,必要留在这赤霞庄内,和那罗春暮李藏光等人斗出个雌雄来才好。

言缺月一面在心中暗叹,一面又感慨这人欲之无穷,恨意之难消。

秦高吟想看出那罗春暮的真面目,探出他父亲当年的冤屈,他这一心想展翅高吟,又岂是一个朋友能拦得住的?

可若此刻拦着他的不止是一个朋友呢?

言缺月心中一动,但看到秦高吟那殷切的眼神,又把这邪恶而莫名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他只上前一步道:“你我今日一别,只怕很难再见面了。”

秦高吟道:“但愿这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言缺月目光熠熠道:“你若遇上什么困难,只需到盛京西城区的王记米铺买下三斤大米,半月之后,我自会从西域赶到盛京。”

遇到这样一个人,即便是秦高吟也不由得诚心敬服。

“言兄对我一番心思,小弟实在是感激不尽。”

言缺月忽然道:“那若你有朝一日达成了心愿,又该如何回报于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略显古板正派的面容上却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笑,仿佛是山顶的磐石忽地漏出了一条缝,缝里开出了几朵粉红色的小花,香得有些醉人。

秦高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这是言缺月能说出的话。

但他想了一想,还是认真许下承诺道:“我若心愿一了,必同言兄一起归隐山林,再不问武林中事,若有违此誓,但叫我废了一双手,让父亲的绝技从此失传!”

他如此郑重起誓,反倒叫言缺月十分不安道:“莫要胡闹,有些话你记在心里便可,不必发这样的毒誓。”

他却不知这因果轮转在此刻三言两语间便已定下。

而这看似胡闹一般的誓言,竟也会有一日成了真。

——另一边——

叶深浅本想和白少央再说一会儿悄悄话,却见他忽然把手指往门外一点。

叶深浅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只见窗纱边上被人戳了一个洞,洞里露出了一只眼睛。

叶深浅一瞧见那只眼睛,便忽觉十分无奈。

这个时候还能在外面偷瞧的,也就只有他从客栈带进赤霞庄的盛花花了。

盛花花被他叫破,干脆把窗纱撕破了大半,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说来也奇怪,他闹腾癫狂的时候能让阖府上下不安,可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过来的时候,就好像黎明前天上最亮的两颗星子照在人身上,只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和暖。

白少央不由探出头来问道:“花花,这么晚了你还在外头瞧些什么?”

盛花花却笑道:“老张,你这次找的小白脸倒是生得不错,比上次那个要强多了。”

白少央听他在叶深浅面前仍口口声声叫着“老张”,不由心中一怵,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多心了,旁人即便听了这话,也只当是半疯半醒的疯话,哪里还当得了真。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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