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暖律的身体已经在摇晃,心内却有了一处分明的计较。
毒不是下在酒水中的,毒是下在杯子和碗里的。
蒋立绝冷笑道:“你把水袋里的水倒在了杯子里,自然就只能中毒。毒在酒里发作最快,其次是茶,最后才是水。可惜你的毒虽然发作得慢,却还是要发作。”
不单如此,郭暖律毒发之前就使过内力,用过大招,只怕毒发之时,身上受的痛还要比别人更多一些。
顾云瞰骂道:“妈了个蛋,你们这帮杂碎还真是连喝茶喝水的都不放过!”
蒋立绝在旁边阴阴一笑道:“你们不喝茶水不就得了?怎么还怪在我们头上?至于那小云捕头也更是白白死了。他本以为小绿姑娘是少数几个没中毒的,还把她当成了一个救星,却没想到这小娘们身上的毒早就伏在那儿了。”
孟云绝在一旁听得他用如此蔑然的口气说到云观路的死,恨得几乎要咬出一口血来。
可蒋立绝的刀正要架到郭暖律的脖子上时,他的剑却刺了过来。
蒋立绝看得一惊,却见这软剑横在了他的胸前,却没有刺下去。
他抬头一看,发现郭暖律这个人好似随时都要倒下去,可他的剑却始终不肯倒。
若是换了其他人,早就已经全身无力地倒下去了。
可郭暖律却死都不肯倒下,死都不肯让蒋立绝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仿佛是靠着胸口一捧滚烫的血在站立,靠着一种纯粹得可怕的意志在撑下去。
所以他的目光已经有些迷离,可是手上的剑却依旧很稳。
稳得叫人害怕,稳得叫人心惊。
直到此时此刻,他看上去好像还能再杀一千个人,一万个人。
只要蒋立绝敢往前一走,他的剑似乎就能要了对方的命。
可是只有白少央知道,他已经杀不了人了。
因为蒋立绝根本不必前进,他完全可以后退。
他这一退,身上就发出了一种诡异和可怕的笑声。
这笑声简直像是小孩被烹油浇在面上,然后发出的一种尖利哭嘶。
他的笑声一起,简直能叫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后他袖角一翻,下摆一扬,身上猛地一旋,就旋放出了五十种模样不一的暗器。
大的小的,尖的平的,方的圆的还有三角的,统共五十枚淬着剧毒的暗器,如劈天盖地一般朝着郭暖律射去。
若放在平时,郭暖律绝对不会把这五十枚暗器放在眼里。
可是他现在中了毒,没了力,能站立能出剑已是大大的幸运了,哪里还有余力躲过这密雨星辰一般袭来的暗器?
可即便白少央现在赶到他身边,也似乎已经来不及。
只要有一枚有毒的暗器刺进了郭暖律的身躯,他就救不回来了。
可是他还是要赶,还是要催发全部内息,还是发挥出超乎寻常的速度,激发出身上的全部潜力。
可是有一个人和他同样的焦急。
而这个人却离郭暖律要更近几分。
在暗器袭来之时,他忽地扑到郭暖律身上,将他扑倒在地,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停下来。
郭暖律吃痛之下,却顾不得把面前之人推开。
他抬眼看去,却见扑倒他的人竟是杨决。
同样中了毒,没了力气的杨决。
他冲着郭暖律挤了挤嘴唇,硬是挤出一道难看的笑。
郭暖律诧异道:“你……”
可他的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没了下文。
因为他忽然瞅到杨决肩上的一枚飞镖。
一枚淬了剧毒的飞镖。
蒋立绝一招出手,还欲再进,却没了机会。
因为曲瑶发忽然动了动嘴,吐出一道小针。
这一小针细若毛雨,却急若迅风。
他急急惶惶躲过,却没有躲过另外一刀。
白少央的当头一刀。
他眼见郭暖律几乎死在这小人手下,手底一刀几乎贯尽了半辈子的愤怒,声势疾厉,悍烈非常,仿佛把一身的锐气和锋芒都汇聚到了刀尖。
这刀风过处,连曲瑶发的的发丝都被微微掀起,顾云瞰的面肌都在微微颤动。
这一刀划破长空,自上而下,将那轻功高绝的蒋立绝从肩膀到腰腹,从腰腹到下盘,再从下盘到脚跟砍下,瞬间把这血肉身躯给一刀砍成了两半。
而他居然不是横着腰斩,而是竖着纵斩。
连骨带肉,连脏腑带血管一齐斩断。
血溅在白少央身上,衬得他宛如天降的煞神一般。
顾云瞰看得心一惊,曾必潮看得眼一跳,孟云绝瞧得眉头一颤,曲瑶发被这杀气逼得呼吸一滞,就连罗知夏也不觉皱了皱眉。
全场只有王越葭面上带着欣赏之色,而叶深浅则眉目如山,唇角带笑。
若不是他们一个在替解青衣运功,一个还在和典彩儿纠缠,此刻就要掠到白少央的身边替他这一刀喝彩了。
可是白少央这一刀出后,心中却不觉有些后悔。
因为他发现顾云瞰和曾必潮看自己的眼神忽然有些微妙了。
然后白少央才忽然想到他的刀法是来自韩绽的。
而这两人一个被韩绽砍在胸口,一个被韩绽砍去一臂,焉能不从他的刀法中看出点门道来?
若是他们怀疑自己和韩绽的关系,那该叫他如何解释?
白少央正是心乱如麻,然后一抬眼,忽然看到了真正的韩绽。
他此刻正站在柱子旁,躲在屋檐下,看似是纵览全局,其实眼里只有他和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