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了撇嘴角,凤奴还是不愿喝,便说:
“昆叔,你好歹喝一些,我身子骨壮,惹了风寒不喝药都会好,倒是你的病已经生了三、五年了,你就多少喝一些,会有用的。”凤奴搂着老人,表情十足温柔的道。
“昆叔老了,这药养我这老皮囊真是糟蹋。”昆叔拗不过凤奴的好言相劝,只得坐在他身旁将药喝下。
看着昆叔的动作,凤奴不自觉的笑了。
昆叔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孝顺他是应该的。
他是名弃婴,自小便让昆叔给捡来抚养;前些年,城内外动荡不安,弃婴也因此多上好几倍,就连他的名字也是昆叔取的。所幸昆叔待他极好,有如亲生儿子般照顾他,让他并不以自己是弃婴的身分为耻。所以在心里面,他早已将昆叔当成父亲一样看待。
“咳咳……凤奴,你那件外出时遮面的斗篷不见了,昆叔帮你找了件新的。”昆叔拿出一件黑色袍衣,他满布皱纹的脸对着凤奴笑着。
凤奴一听,心中一窒,委实觉得不对劲。
“昆叔,这是……向郭大夫借钱买来的吗?”
闭起眼,凤奴脑海里浮现郭大夫那张中年发福、坑坑疤疤的肥脸;他与昆叔住在城里地位最低下的奴人地区,那名郭大夫则是朝廷派来管辖他们这一区的官员。
思及此,凤奴秀丽的眉在他苍白的脸上紧皱着。郭大夫为人跋扈,对自己更有着非分之想,这些事情昆叔当然不知情,他回想前些日子从郭大夫那里逃出来的情景,还不免心有余悸。
霜雪冰天,即使是在盛世里的京城,地位最卑下的昆仑奴仍旧面临着受人鄙视、断粮饿死的危机。
凤奴想起他到郭大夫那里借粮食的情形,心里仍旧怒不可遏;那日他差点让人给非礼,还好他死命挣扎才逃了出来,原本想独自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究竟放不下养大他的昆叔,如今昆叔又接受郭大夫的好意,无疑是给了郭大夫接近自己的理由,这下又是欠粮又是欠药的,凤奴知道自己往后很难逃得了了。
“凤……咳咳……”
昆叔像是要咳出血似的不停咳嗽,凤奴惊见,心都揪在一块儿了,他赶紧帮昆叔拍背顺气。
“昆叔,这天冻的,你就好好躺着休息,凤奴没事,你别担心。”
凤奴忧心的边说边要站起,欲让出一半床位给昆叔躺下休息。
但人还未起来,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让他起不了身。
“傻小子,硬气。”
让凤奴再躺回床上,昆叔摸了摸他的脸。“昆叔这是老毛病,而你是急病,要再多睡会儿才好。”老人说话的语气非常慈祥。
拗不过昆叔的好意,再加上犯病时的不舒服,凤奴不一会儿就又昏沉沉地睡了去。
昆叔看着盖着薄被、躺下没多久就又睡着的凤奴许久,忍不住想起多年前从一名汉人女子怀中抱回凤奴的陈年往事。
凤奴长得非常美,十足的女儿相,然而这么一张柔媚娇颜不应该长在一名男儿身上。唉,往后他在这奸险的世局里会是为祸较多啊!昆叔不由得在心里轻轻哀叹着。
想着想着,昆叔摸了摸凤奴沁着热汗的脸庞,他边咳边取出布巾擦去凤奴脸上的汗水。他仗着一身琴艺行走大半辈子,如今他老了,琴是再也弹不动了,而能这样护着凤奴的日子也不多了。
这些年,他们俩的日子全是靠着凤奴在外卖艺,在歌楼与酒馆里弹琴,挣钱过活的。
昆叔知道是自己的病拖累了凤奴,而每每凤奴下了工回到家,他虽不说,但从凤奴身上的衣裳让人扯破,或者那大小不一的抓伤来看,他也明白其中代表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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