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柳府上下千余人,门客就有五百,各个心怀鬼胎,人人居心不良,一旦孩子登堂入室,便立即会成为人的眼中刺、肉中钉啊!未来的日子同样凶多吉少啊!
骆公子又在叹气。他无能为力了。这个落泪的戏子,只是在戏台上拥有假相的辉煌。多么妩媚的眼神,多么婀娜的身姿,多么俊俏fēng_li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全无意义。可是除了这些,他还拥有什么呢?哦。对了,还有的是萍儿。
一个死去的妻。
骆公子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丁芙蓉。
丁芙蓉刚刚洗涑完毕,躺在床上,熄了灯,只见窗外人影一闪。他警觉地起身。喝问:“谁?!”
窗外月光浮现,人影飘飘。一个声音飘渺又清晰。“是丁兄么?”
“你是谁?”
“在下骆君宇。”
“原来是骆公子。深夜造访,必有赐教。还请进来吧!”丁芙蓉正想开门。
骆公子道:“不必了。我有一件事相托,还请丁兄先答应我,我才可以安心。”
“骆公子言重了。你是柳老先生的贵客,有什么事情只肖柳老先生一句话就安排了……”
“丁兄是个侠义的人,怎么如此不爽快呢?我骆君宇虽然一世落魄凄苦,却从未开口求过人。今天实在是事出无奈。丁兄如若不嫌弃,我愿意以生命为代价为丁兄祈福,只求你能照顾我的儿子。”
“骆公子,你……”
“我儿骆思萍是我与柳府小姐柳萍儿的亲生骨肉。如今萍儿已经走了,我也将随她而去。柳府虽然锦衣玉食,却也豺狼遍布,凶险万分。我只能求你照料我儿长大成人,代尽父责,在这里叩谢了。我祈愿丁兄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内有详情,我有书信一封藏在西厢墙外石椅之下,另一枚翡翠蝴蝶扇坠是萍儿的遗物,权当信物吧。烦劳丁兄尽心尽力,待我儿长大成人之际,必定是你善心回报之时。切记,切记……”
声音渐远,人影飘飞。丁芙蓉推门追去,却见一缕轻烟自空中弥散。西厢房处人影晃动,有几个家仆匆匆来去,形迹可疑。
丁芙蓉悄悄至墙外,见四下无人,扯住一个家仆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家仆颤声道:“我可不敢说。”
丁芙蓉塞到他手中一锭白银。家仆悄声道:“柳管家不让说的。老爷从塞北来了个客人,今晚吊死在西厢房里了。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
“啊!”丁芙蓉失声叫道。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问:“是不是身穿骆驼皮衣,背负圆皮桶,长得又瘦又白的那个人?”
“正是啊!他死得好可怕。舌头伸得老长。”家仆不寒而栗。
丁芙蓉又问:“当真是死了两个时辰了么?”
“当然。尸体都硬了,难不成是刚咽气的吗?噢,对不起,我该去帮忙了。您可千万别乱说,管家知道可了不得了。”他说完一溜烟地跑去了。
丁芙蓉僵立在原地如一根木桩般。刚刚明明听到骆公子在窗外说话,自己还与他对答,谁知道竟是死了两个时辰的人,那么……
他心里慌乱,又惊又怕。准备起身回贤园,却在石椅边伫足。一俯身在石椅下一摸,果然摸到一只绣花小皮袋子来。
他将皮袋子紧紧握在手心,又贴胸藏在怀里。飞快地走出西厢。
他遥望天边明月,自言自语道:“骆公子,你的良苦用心,真是明月有鉴啊!……”
第二章
邓九松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摇来摇去,看着对面房脊上的一棵狗尾巴草在风中颤动。刚才的一顿饱饭给他带来了暂时的惬意。他用一根草茎剔着牙齿,口腔里还留着几分松鼠桂鱼的香味儿。
他的老婆九娘从后厅里走来,端了一只铁壶,里面盛着白醋开水和白糖混合而成的醒酒汤。她将醒酒汤倒在一个缺了把的白瓷杯里,递给邓九松。
“老公啊,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呢?多让人家笑话!”
“我醉了么?”邓九松叫嚣着想从摇椅上站起来,挣扎了几下没能如愿,陷些将茶杯打翻。一边又自我安慰地大笑:“我邓九松活到四十三岁,还从未吃过这么丰盛的宴席。大户人家的气派真是非比寻常。只可惜沾了太多的铜臭味儿!”
他是鄙视金钱的,但多少有写酸葡萄的心理作用。他落第九次,成了远近闻名的落第秀才。据说他娘在生他之前梦到了九棵松树,因此给他取了名字为九松,原以为他仕途腾达。未料到直到今日仍然名落孙山。家境贫困潦倒,终日卖字买米,代笔讨油,过着餐不知味的日子。
九娘道:“老公啊。你不是说追求什么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意境吗?今天怎么还是去了柳府?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呀!”她的语气不无挖苦,实际上心中却是喜极。因为丈夫如果进了柳府,今后的日子也就有了着落了。
邓九松叹气:“唉!看来今后只有寄人篱下啦!无奈啊,无奈!”说着又是一个酒嗝打上来。他几乎要从摇椅上栽倒了。
对面房脊上的狗尾巴草“啪”地一声在风中折断了。
邓九松是被柳聚财引见入柳府的。此前,邓九松已经誉满省城了。但是一个人不会只因为有才便能有财,他的家境有目共睹,只是个人过个人的日子,谁有心兼顾他呢?更何况邓九松又臭又硬,满嘴巴的“金钱如粪土,我自持才高”的豪言壮语。他能进入柳府,与九娘的哭骂是分不开的。柳府的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