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拒绝赎身的提议呢?对方在知晓全部的事情后,却还是说了一定要不是吗?对方好像也是你长年熟识的人,且楼主明明也说过真的是无从挑剔的提议了。」
在净只是呼着浅促气息的深月的肩头,以慎重的手法将和服内衣重新覆盖好,并在其外披上短袖和服,千早说道。
「——是肯拉特大人的事?」
闷不吭声,仅是左右摇着头。尽管如此,千早仍是继续。
「那位大人可是外国人哟。待在岛上的时间也只剩一点了,也不知道下次是否还会来这个国家。倒不如,先认为无法再见面会比较好。即使爱慕那种人,你也只会难过而已喔?」
淡然的声音听来总觉得有些心痛,深月因此再次注视眼前的游女姐姐。
据说千早与商馆长的邂逅,纯属偶然。一年一度的庙会时,来参观的商馆长初次见到担任献祭舞一职的千早,于是透过通词首长向三浦屋的楼主恳请让他会上一面。
名届头牌的千早,在那之前都未曾接待过外国人。据传以大商行的店主为首拥有众多熟客,赎身的提议也有好几件。即使屡次拒绝商馆长也不退让,因此就在约好一次为限之下她赴了岛。然而,不知什么原委逐渐心意相通——到最后是依自己的期望而赴岛了。
听说商馆长,在国外有妻子。在知悉那事之下千早成为名付游女,产下继承外国血统的孩子。孩子虽然夭折了,但据说若还活着应该会亲子三人同在商馆中生活才是。
对于选择了有期限限制关系的千早,不知旁人做何感想。但是,对现在的深月而言,那是打心底感到羡慕的。
这是还剩下几年的事呢,深月无从得知。甚至或许明年商馆长就得返回祖国,千早则孤单被留下也说不一定。
即便如此——至少只要商馆长还在这个国家的期间内,千早就是商馆长的妻子。无须顾忌任何人,被允许留在商馆长身边。
「然后是楼主的口信。说是岛上的工作结束之后马上就要换地方了,所以你得要有心理准备。」
或许是对仅是点着头的深月感到焦急,接下来千早的话语声乃前所未闻的凌厉。
「还说因为这附近没有男娼专用的茶屋,所以会借出入的女人贩子的门路来寻找处理男娼的人。若演变成那样,毫无疑问会被赶出镇外哟。那样也不打紧吗?」
「……楼主大人若那样说了,我想就会是那样了吧。」
勉强挤出的声音,相当地沙哑。抬起仿佛塞了石头般沉重的手臂,想要并拢和服的衣襟时,千早立刻帮了自己一把。
「再重新拜托熟识的客倌大人赎身吧。」凝视着「咦」地眨着眼的深月,千早说道。「总是一直照顾你不是吗?而且,还说过要留你在身边吧?既然如此,如果道歉央求的话或许就能获得原谅了。听我的话。」
沉默依旧,深月摇首。
「你曾想经试想过,会被决定送到哪儿去吗?包含三浦屋在内,这个镇上对待游女的方式还算好的。若是被送到城镇外头的,未经官厅认可的店家的话,之后会变得怎么样呢?」
一度停下话,千早诉说着,「听说即使患病了也不得休息,若是变得不能动了就会被扔掉。还有换了店家不出三个月就行踪不明的姑娘,也有姑娘被客人给杀掉哟。」
一面注视着拼命地口若悬河的游女姐姐,然而深月的心意却没有丝毫动摇。
千早所言,一定是正确的。虽然是个身怀麻烦情况的人,但三浦屋对待深月绝对称不上残酷。
作为之后目的地的场所大概会是个恶劣的环境吧,这自不难想像。不但背景复杂又无依无靠,即使发生了什么事应该也是孤立无援了。
明天都不知在哪的生活是连性命都没有保障的——在那样的地方,深月将沉沦下去。
「肯拉特大人,知道吗?」
面对惊讶地将脸抬起的深月,千早似乎猜到了答案。抓着深月的肩头,像是要低头注视他脸蛋般地说道。
「向肯拉特大人,拜托看看吧。既然一直那么样地中意你,说不定——」
「……他知道吗?」
反射性地重复说道。或许是不知所谓何事吧,仰望着露出诧异般表情的千早,深月说道:「帮我赎身的提议,以及回绝该提议的事,那位大人知道吗?」
「你若没说的话,应该是不知道。因为妾身也是刚刚才从楼主那儿被告知的。」
直直地回望游女姐姐,深月勉强整好坐姿。被抽打的地方虽然火辣辣般地刺痛,然而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请您,拜托——拜托您是否能将那些事情对肯拉特大人保密呢?」
「深月?」
「千万拜托了。关于我今后的事,希望您什么也别对那位大人说。」
深月一面将额头贴上榻榻米般地请求,一面体悟到自己的自私。
坚持任性之后,方才明白。楼主的辛劳也好,千早的体贴也好——连肯拉特的想法都不去设想,净只是想要执着于自己的心愿。
唯有这事是无法让步的。
「为何要那样……若是那位大人,只要拜托的话必定会出手相助才是呀。」
「如果被知道了,我就再也无法与那位大人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