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彻彻底底,陆小凤去探他鼻息,已经是毫无生的可能。
从年纪形容来看,潘小少爷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骨骼都还未发育完全,细嫩光滑的少年人皮肤显现出他的稚气。
这分明还是一个孩子。
陆小凤抬头,问花满楼道:“先不说别的,案子什么,这潘小少爷的尸身怎么办?”
花满楼叹口气,道:“挺可怜的,送回潘家吧。”
陆小凤点点头,掏了些银子雇个人去买棺材扛尸体和潘小少爷买件衣服,准备带着潘小少爷的尸体上潘家的门。潘小少爷既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了,那就应该和那块绸子后面的人脱不了干系,所以潘家的门,可以说是他们必须要走一趟。既然都要走一趟,那将潘小少爷的尸体带过去也是理所应当。
陆小凤常年面对各种尸体,比潘小少爷年纪小的有之,比潘小少爷死相惨的有之,他自认为面对死人,自己已经锻炼出一颗和石头一样坚硬的心,无论是什么样的尸体再也不能引起他丝毫的情绪波动。江湖中人,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生生死死,再也正常不过。
但是此时此刻,陆小凤还是感受到一点生命的无常。
那几个人抬着一口薄棺,走在陆小凤的身后。陆小凤能够无比清晰地听到他们因为负重而颇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和他们大口喘气的呼吸声。
几个小时之前,潘小少爷还活着,也许他正在很尽兴的赌博,也许他正在盘算着今晚去找哪个姑娘,总之他还沉溺在生之疯狂与欢乐中,全然没有预料到死亡会在今晚降临。
但是你不知道,不代表它不会来。
几个小时之后,他被扔在街上,甚至连可以蔽体的布都没有一块,就这么死去,再也不能够享受生之欢愉。
生命,本来就是脆弱得很的东西。
同时,生命也是非常美好的事情。比如花满楼的那满楼鲜花的百花楼,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洋溢着鲜活生动的气息。只要人往里面一走,无论是多烦躁的心境仿佛都能瞬间安宁下来。
陆小凤忽然想起,花满楼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他的百花楼。
用一种轻得就像是怕搅扰到什么的语调,陆小凤问花满楼道:“花满楼,你这么久不回百花楼,你的那些花儿都没事么?”
花满楼有些意外,陆小凤一向对他的花儿不感兴趣,也不知今天是吃错什么药,竟然主动问起那盆盆鲜花。
花满楼笑道:“它们有的是很娇弱,不过也有的很顽强。而且我不回去的时候会有仆役帮我照看那些花的,应该无妨。”
随即花满楼又轻轻叹口气,道:“你别说,我还真想回去看看它们。”
陆小凤笑道:“这个简单,等到案子破了你就可以回去长长地住上一段时间。楼是你的,你自然想住多久住多久,我还准备去你那儿蹭间厢房睡睡呢。”
然而这个案子究竟何时才是一个尽头?本以为找到害死花如令的凶手就能破案,找到之后花雕玉却死了,这好像牵扯出一个更大的谜团。层层叠叠的雾气笼罩着真相,他们只能够抽丝剥茧,一层一层地慢慢剥开这个洋葱一样的案子。
但陆小凤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他的身边有花满楼,有司空摘星,有老实和尚,有柳杨,有顾映清。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去请西门吹雪出手。
友谊好像总是能够给人以无尽的信心与力量,看着花满楼轮廓清秀的侧脸,陆小凤心中刚刚涌现出来的那点生命无常之感消弭得无影无踪,又只剩下平静与快活。
他能够遇到一个这样好的花满楼,并与花满楼成为朋友,真的是他陆小凤的福气和运气。
陆小凤又一次这样想道。
花满楼的声音打断了陆小凤的思考。
陆小凤听见花满楼说,好呀。
花满楼的声音里有些微的愉悦味道,像是加了一小勺蜂蜜的茶水,淡淡的甜度,既不过分明显,又能让人感受到蜜的滋味。
只可惜陆小凤并没有注意到花满楼语气微妙的变化,兀自哈哈大笑道:“那花兄可一定不要嫌我烦啊。”
花满楼也笑,道:“自然不会。”
司空摘星看着二人,想了想,然后很明智地决定闭口不言。
他总是觉得陆小凤和花满楼哪里有点儿怪怪的,可是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于是他只能归结为自己想得有点多。反正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多大的人了,也轮不到他司空摘星来操心。
司空摘星欢欢喜喜继续走他的路,将所有的疑惑都抛之脑后,可以说的确是很开心的一只司空摘星了。
就好像无忧无虑的小宠物一样。
潘家。
潘家也算是江南数得上名号的大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出了一个潘小少爷这样不仅不思上进,而且自甘堕落的子孙。
潘小少爷大名潘久,是潘家家主潘吴的第三子。因为是年纪最小的,自小被祖母娘亲溺爱,故而养成个混世魔王的脾气,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潘吴几次想把潘小少爷打死过去,但是自家的娘和老婆都死命拦着,一次也没成功。时间一久,潘吴只说自己不认这个儿子,却也拦不住娘和老婆将大把的银子塞到潘小少爷的腰包里面去败家。
没想到这次,不用潘老爷自己动手这个孽障就送了命。
看着潘小少爷的尸体,潘老爷面色复杂,半晌才用颤抖的嘴唇说出来一句话:“孽障,死得好。”
说完之后潘老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