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半夜的去敲和尚的门有点奇怪,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每拖延一刻,落晖楼就有可能多害死一个人。
老实和尚也还没有睡,他正呆呆在油灯下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小凤和花满楼推门而入,老实和尚也不见怪,他已经习惯陆小凤不按常理出牌。
陆小凤笑道:“老实和尚,你还没有睡?”
老实和尚摇头道:“和尚还没。”
陆小凤又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鉴于陆小凤的不良记录,老实和尚生怕他再问出来点儿女人妓院什么问题,他瞪着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失笑,道:“只是想问问你白马寺的事情,你不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说你年初的时候来过白马寺,那么我问你,白马寺的僧人都会不会武的?”
老实和尚摇头道:“大部分都不会的。”
陆小凤追问道:“那小部分呢?”
老实和尚道:“只有方丈觉空大师和他的师弟觉相会,不过觉相的功夫很稀松。”
“那觉空大师呢?”陆小凤不由得问道。
老实和尚答道:“和我差不多吧。”
老实和尚的功夫并不低。
和老实和尚差不多的话,那么这位觉空大师的武功,必然是在江湖上能够排上号的。
但如果是这样,那又为什么,陆小凤和花满楼都从来没听过这么一个人?
花满楼已经先于陆小凤说出他的困惑,他道:“那他的功夫应该很不错,为什么江湖上从来都没有有关他的传闻?”
老实和尚道:“觉空大师以弘扬佛法为己任,并不喜欢在人前显露他的武功。”
“原来是这样。”花满楼颔首道。
老实和尚觉得有些困倦,打个哈欠,问两人道:“还有别的事情么?”
这就是在赶客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很知趣地和老实和尚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刚关上房门,花满楼就对陆小凤道:“如此说来,那佛珠上的字多半应该也是出自觉空大师之手。”
陆小凤没有接花满楼的话,而是吹熄灯火。
花满楼有些意外,道:“凤凰要睡了么?”
陆小凤笑着从背后环抱住花满楼,将下巴搁在花满楼的肩膀上,道:“只是想抱抱七童。”
花满楼的身体是温暖而柔软的,正如他的人一样。陆小凤抱着花满楼,只觉得那些阴暗的、肮脏不洁的事情都在离自己远去。天大地大,他的眼中也不过只有一个花满楼。
花满楼的手轻轻覆到陆小凤的手上,陆小凤忽然很安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尽管这句诗词已经被痴恋中的男男女女都用烂了,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花满楼还是忍不住对陆小凤轻轻念出这八个字。
听见花满楼念出这八个字,陆小凤笑道:“我记着诗经里有一句话是说,我扔给你一个木瓜,你还给我一块好玉。七童,我那个时候还没拿你木瓜扔你呢,你怎么就想起来送我玉?”
陆小凤说的是花满楼去年立冬时候送给他的玉佩。那年,立冬时候江南十分罕见地下了雪,纷纷扬扬的,很美。
然而就算雪景再美,再陆小凤的记忆中,也不及花满楼的千万分之一。
花满楼轻笑道:“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只不过那块玉,并说不上是杂佩。”(杂佩:连缀在一起的各种佩玉)
诗三百篇,陆小凤在这方面实在是稀松平常,他自认为能够大概记住最为脍炙人口的几句已经是很不容易。花满楼的第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明白如话,陆小凤听起来也不费什么事。但是这第二句“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就让陆小凤有些头痛了,他只大概听得懂花满楼是在说他好,所以要送给他一块玉。
陆小凤又抱紧花满楼几分,用自己的小胡子去蹭花满楼的颈侧玩儿。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小胡子没蹭上,嘴唇倒是先碰了上去。
花满楼被陆小凤的行为逗笑了,他道:“怎么和只小狗一样。”
陆小凤懒洋洋道:“那只狗敢这么对我家七童?炖了吃肉。”
这只醋鸡,连狗的醋都吃,可以说是心眼儿非常小了。
花满楼转身,也抱住陆小凤。
良久,陆小凤才听见花满楼一声接近于无的叹息,他听到花满楼道:“我那个时候以为,我们永远都只会是朋友。”
如果那个时候陆小凤想不开,迈不出那一步,那么他们也许真的永远都只会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但是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过只是朋友而已。
陆小凤语调轻松,道:“怎么会?我那个时候只是害怕罢了。”
“怕什么?”花满楼问道。
他以为陆小凤是怕世俗偏见,怕说开之后做不成朋友,怕其他的种种。
但他却没有想到,陆小凤会这样回答他。
陆小凤道:“去年秋天,也就是我们刚抓到孙巧巧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有关你的梦。”
“是什么样梦啊?”花满楼浅笑着问陆小凤道。
陆小凤接下来的话,却是花满楼连想都没有想过的。
陆小凤轻声道:“梦的前半部分还是很不错的,我梦见我与你耳鬓厮磨,缠绵悱恻。然而梦的后半部分却不那么美妙,我梦见你质问我,离开我。”
陆小凤隐去梦中的魑魅魍魉没有说,也没有告诉花满楼,这个梦是他那个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