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祺将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抬手揉了一把布丁的头发:“饿了吧,吃点东西。”
黄晟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两个一次性饭盒和杯装豆浆,他将一个饭盒打开,推到布丁床边,又拿了一杯豆浆,插上吸管递给肖祺。
肖祺饿坏了,接过豆浆一气儿喝光,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空纸杯,低声说:“今天下午正式发讣告,后天举办遗体告别会,墓地是很早以前就买好了的,在爷爷奶奶旁边……”
布丁放下咬了一口的包子,吃不下去了。
肖祺指了指他,命令道:“把那盒包子吃光。”
布丁小声嘟囔:“我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别让我说第二遍。”肖祺淡淡地说,转头看向黄晟,“吃完饭你先带他回家吧,中午让保姆做点他喜欢吃的菜,叔叔说他从昨晚就没吃东西了。”
“好,我送他回去,然后再来找你吧。”
“不,你跟他在家好好休息一下。”肖祺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微微叹了声气,抬手,用指腹抚摸过他的眼皮,轻声道,“其实也没有太多事情,我一个人能忙过来,你在家看着布丁,我看这小子状态有问题。”
黄晟知道布丁哪里出问题了,却没有说,点了点头:“好。”
肖祺嘴上说着事不多,却连早饭都没吃完,就又被喊了出去。
黄晟带着布丁回了父母家,踏进家门,熟悉的摆设映入眼帘,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可是人却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布丁突然情绪崩溃了,压抑的抽泣声渐渐变大,豆大的泪珠不住地往下滚,哭得身体都支撑不住,他蹲了下来,用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
黄晟一直安静地陪着他,等他终于平复下来,才送他上楼,让他洗澡睡觉。
从布丁房间出来,黄晟站在客厅里发了很久的呆,他一直很抵触这个家,轻易不肯来这里,更从没想过如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晟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发现左手边就是母亲的书房,推门进去,书房里三面是书架,摆满了各式书籍。
黄晟仰脸看着那些书,都是自己丝毫不感兴趣的专业书籍,经济学、管理学、市场营销……书角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想必经常被翻看。
他随手抽出一本,翻了两页,只觉连篇累牍不知所云。将书放回书架,黄晟用手指摸着书架上的玻璃突然发现自己对母亲的了解实在少得出奇。
他坐在书桌前,拧开台灯,灯光映照下,楠木书桌上金丝浮现,手边是一本翻开的书、茶杯、钢笔、本子……还有两瓶指甲油,却没有相框,没有任何与家庭、婚姻、亲子有关的东西。
黄晟叹一声气,其实他早已清楚自己在母亲眼里的价值,只是一直不愿承认,毕竟有一个不爱自己的母亲起码要比没有母亲来得好吧。
书桌左侧角落里放着一只保险箱,黄晟过去蹲下来,看了看保险箱的密码锁,沉思半晌,输入了母亲的出生年月,密码不正确,布丁的出生年月,密码还是不正确。
难道是肖叔叔的生日?黄晟拿出手机,想问问肖祺他爸哪天生日,电话临拨出去的瞬间又改变主意,打开网页,登上赛缘药业的官方网站,上面有肖叔叔的个人简介,对照着生日输入密码,不正确。
黄晟蹲得太久腿麻了,他索性席地而坐,看着保险箱发呆。
她自己的生日、布丁的生日、肖叔叔的生日都不对,还有哪些可能呢?
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生日?
黄晟深吸一口气,定睛看向电子屏,手指有些颤抖地输入自己生日的六个数字——
不正确。
果然……黄晟苦笑出声,心存什么幻想呢,试不出密码才是对的,如果这么容易就被试出密码,那保险箱恐怕也没什么大用了。
他用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键盘,几乎不抱希望地输了几个数字,保险箱突然发出滴的一声蜂鸣,打开了。
黄晟忽然心头大恸,浑身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狼狈地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抽泣,眼泪控制不住地滚了满脸。
——他输入的是自己和布丁两个人的生日。
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母亲,不明白她对孩子到底是个怎样的感情,不明白她到底怎样看待家庭的意思,不明白她到底爱不爱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黄晟擦干眼泪,可视线模糊得怎么也看不清来电显示,只得胡乱接了电话。
肖祺的声音传了过来:“到家了吗?”
“嗯,到了,布丁哭了一会儿,现在睡着了。”黄晟听他声音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担忧地问,“你还在忙吗?”
“还行,刚刚和交警那边处理完毕,你声音怎么好像哭过?”
黄晟知道自己声音瞒不住,撒谎道:“刚刚布丁哭,我也没忍住。你要是不太忙,就回来休息一下吧,别硬撑着,会熬不住的。”
“下午要办医院的手续,讣告发出去估计公司那边要有说法,我还得再撑一段时间。”
“好吧,你自己记得吃饭。”
挂断电话,黄晟坐在地上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才打开保险箱,往里面看去,保险箱分两层,上层放着几件古董,下层有一叠档案袋。
黄晟拿出档案袋,发现上面已经细心编好了序号,他打开最新的一份,抽出文件,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只见文件最上方赫然写着《放弃继承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