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走了调,破了音,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像一柄钝刀划过江望耳廓,忽地一下将他震醒。
慢慢收回双手,江望阴沉着脸,再度强调:“总之,我绝不同意!”
水溶只觉手腕桎梏松脱,也顾不得擦拭冷汗,忍痛反唇相击:“你竟敢对本王口出狂言,你以为自己是谁?别人不知道,本王还不知道你家这异姓亲王是怎么得到的?你老子当年泄露了旧主汝南王的行踪,害他遇刺,背主求荣才得了这赏赐。可惜陛下也看不起你们,否则天下封号何其多,为何要仍要赐个‘南’字?正是要时时提醒你们合家上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条任人驱使的狗罢了!”
闻言,江望面色更加难看,怒极反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当年你招揽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是陛下要我们取汝南王而代之,让我莫堕了父亲名声,做出一番事业……从那天起,我才开始死心塌地扶持你。结果那只是你在说谎!你把我们一家看做狗?!很好,很好!”
江望状似疯颠地仰头大笑几声,突然狠狠在地上唾了一口:“我真没说错,你就是个窑姐儿!先是甜言蜜语地哄我,现在又要委身给那薛小姐。但愿她给得起你想要的缠头,老子今后可不伺候你了!哈哈哈!”
撕破面皮骂了个痛快,江望甩门而去。
“竟敢如此辱骂本王?真是反了天了!”
水溶气得满面通红,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待要追上去,又怕失了风度有污自己清明,只得自我安慰,犯不着跟条疯狗计较。
他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目中掠过几分恼意。思忖片刻,忽然扬声唤道:“叫肖东魏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肖东魏便一溜小跑进了书房,打恭做揖地问道:“不知王爷召小人何事?”
因引荐薛家有功,他一夜之间连升数级,从一个不入流的门客,摇身一变,被擢为王爷身边的幕僚。他深知自己斤两,所以每逢王爷召见,必定小心应对。生怕一个不妥当,到手的荣华又飞走。
“你去和薛蟠说,捡个最近的吉日,把他妹妹送过来。”水溶余怒未消,心道难道没了你江望,我就失了臂膀?不知有多少人上赶着巴结本王,供本王驱策。待我先收服了薛家,再同你这怀了龌龊心思的狗奴算账!
肖东魏不知王爷此时心中何等恼恨,只当自己又得了一个卖弄邀功的机会,连忙说道:“王爷,小人刚刚特地查过,后日就是个吉日,宜婚嫁、立契、买卖……”
听到买卖二字,水溶不觉想起适才江望的窑姐儿之语,心里顿时一刺,伸手重重往桌上一拍,溅起砚台墨汁飞了满袖也不管不顾:“够了!那就后日,吩咐下去,统统给本王准备好,迎如夫人进门!”
“是是,王爷,小人一定办得妥当。”肖东魏不知王爷怎么突然竟发怒了,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不敢再卖弄。赶紧连声应着退了出来,先转告了管家,又去找薛蟠商议。
薛蟠得到这消息,七分欢喜里,倒是有三分担忧。他根本没想到这事儿会来得这么快,毕竟王爷那日只是见了他一面,听他结结巴巴说了一堆话,并未答应什么。他本以为还要下些力气、表表衷心,才能入得王爷法眼。不想这一转眼的功夫,好事就到了,偏他还没来得及跟妹妹商量。想到妹妹那绵里藏针的性子,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见他发愣,肖东魏还以为是欢喜得呆了,大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哈哈一笑,把在王爷面前没邀到的功,说到了这薛大傻面前:“从今往后你可就是王爷的小舅子了,这可是件大喜事!我在王爷面前再三再四地举荐了你,王爷才动的心。说来我也算是令妹与王爷的媒人,这谢媒礼你可不能少了。”
“但……王爷那天不是没答应吗?怎么连官媒也没来相看,就……”
“我的好薛爷,王爷那天刚见你,什么也不知。岂有贸然答应的道理?等回了王府,我把你素日的为人一说,王爷这才肯了。至于官媒,我这不是带来了吗?走走走,别干站着,快预备操办起来,免得误了日子。”
被肖东魏一催,薛蟠只有硬着头皮去找母亲,让她转告宝钗亲事已定。
薛姨妈与儿子也是一般心肠,固然欢喜,又生怕女儿不愿。不想,宝钗知道消息后,又听母亲问她是否遂意,正色答道:“历来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女儿哪儿有置喙余地。”
薛姨妈这才放心,喜气洋洋自去张罗不提。她却不知,宝钗心里自有计较:当年即便能选秀入宫,至多也不过封到嫔妃,说穿了仍旧是皇帝的小老婆。北静王据说是呼声最高的立储人选,将来必登极位无疑。自己过了门,立些功劳,有道是患难夫妻恩爱深。有了这分功绩,也许自己还能指望更高的位子。
她向来习惯将利益剖析分明,觉得嫁与北静王有利无弊,自然是千肯万肯。
因事情仓促,一应东西只能买现成的,无法精心准备。好在薛姨妈只她一个女儿,早年就备下了许多物件,再加上薛蟠借着嫁妆暗中送去的孝敬,非但不显寒碜,倒比贾母最宠爱的女儿贾敏当年出嫁时,还要显赫些。
梨香院此时上上下下喜气洋洋,仆从们走路都是脚下生风,腰杆挺得笔直。
只是这消息传到荣府,却教贾母贾政等人气得发昏。打发了王夫人来问话,丫鬟去了半晌却未将人带来,只捎回一句口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