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见经传之人,忽而崛起,将整个局势打乱——历史似乎总是重演。
二将与那文官相对无语片刻,都悄悄向案后看去。
案后一人,披件半旧鹤氅,置檀香羽扇于案上,闭目不语。他面色清沉,在明亮的烛光下,周身逸散着潇然之气,令三人心境宁复些许。
他们却不曾知,面沉如水之下,心间亦有火舌燎烤,煎熬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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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前,天水城下的军帐里,诸葛亮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他本是极为谨慎之人,此围城待攻之夜,原欲秉烛夜读,却不知不觉坠入梦境。醒来时心惊肉跳、手足冰凉,羽扇亦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微微染尘。
他深深蹙眉,扶额闭目,梦境便又浮将上来——
江流滚滚,惊涛拍岸,潮湿的空气中犹存余韵残音。四下环顾,却不见一人;惊惶间忆起:曾经的琴伴,似是早被自己生生推入江水了之中。
经年旧梦,忽而重现:却主何兆?
正待整理思绪,却闻得四下里喊声震地。火光透着营帐映进诸葛亮的眼,令他几乎不确定是大梦初醒,还是又陷入另一场恶梦之中……
他擎起羽扇掩住口鼻,一边平复心念,一边等待关兴张苞来报军情。
不料,揭帐之人不是全副武装的关张,而是一青衣少年。
“怎么是你?”诸葛亮微微皱眉。
“姜维行阵机巧,将诸位将军与中军帐死死隔开,显然意在丞相。关张二将均被截住,恐不能及时赶来。现下还请丞相速走,以图后计。”少年急促说完,微微揭起营帐。只见外面一片青影闪动,数十青衣卫严装以待。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诸葛亮沉吟着,心思尚被那梦境牵扰,随步便要踱出帐去一探究竟。
“且慢,”少年挡在他身前,“请丞相更衣。”
“这——”诸葛亮一愣之下,明白过来,面色一沉。
而青衣少年却顾不得这许多,直视他道:“事态危急,丞相身边无将,必要一人将那姜维引开,方可保无虞。还望丞相以兴汉大业为重,勿拘小节……”
他向前一步,细长手指已触上诸葛亮相袍纶巾,口中道:“丞相,青首无礼了。”
诸葛亮本欲拒绝,而那梦境却堪比南中沼泽,令他头脑微眩、手足乏力……待回过神来,常穿的衣饰已覆在少年一袭青衫之上,自己身上另披了衣物。
自称青首的少年见他神情恍惚,实为平日罕见,不觉微微吃惊。心中一想,只道他担心自己安危,不由大感欣慰,盈然一笑,顿令帐内生春:
“丞相不必担忧!似我这般聪明的人,定不至命丧姜维之手。”
诸葛亮被青首半推着出了营帐,随青衣暗卫离开。青衣卫行军轻捷诡秘,一路破除患阻,险境渐脱。待行至远处,诸葛亮回头看时,遥见火光之中,一员青年将军,银鞍白马,挥鞭指向自己帐中奔出的一骑:
“追!”
寒风飒飒吹过,诸葛亮面颊一凉。待再看时,那将已然远去。
他心中似有千头万绪,正欲停步而思,却被青衣军拥簇着,转道疾驰而去。一团青衣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而那江边梦境,也似乱蹄之下的尘土,不知飘散零落于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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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帘掀起,卷入丝丝寒意。诸葛亮从沉思中睁开眼来。
一员老将快步走进,花白头发上微沾晨露,身后并无他人。
诸葛亮见状,暗暗叹一口气。
“赵老将军,怎么样?人可找到了?” 关兴与参军马谡齐声急问。
“能找的地方都已翻了个遍,如今能做的……”赵云摇头垂目,“只有等待了。”
帐中一阵静默,仿佛能听见众人的心,重重地沉下来。
几人都是军中要员,心知此番能保丞相无虞,全靠青首以身相代。这青首是诸葛丞相看重之人,虽然年纪极轻,与军中众人交往亦鲜,却独领一支神出鬼没的青衣暗卫,常领丞相亲授之计,擅行大军难为之事,可敌数百,堪托死生。
现下他下落不明,如若有失,便是斩断了汉军一支暗翼,当真非同小可。
“那敌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关兴声音喑哑,双拳紧握,指节已有些泛白。
“姜维,”赵云重又抬眼,想起日前与他一战,目光沉沉,“此人后生可畏,智计过人,枪法更精。青儿纵然自幼习武,终究年纪差了一截,又是……这次恐怕……”竟是说不下去了。
如此评价,出自堂堂赵子龙之口,着实惊人。然而众人忽又意识到,丞相自回营以来,更是一言未发。马谡常随诸葛亮左右,焦急之余暗暗观察,只觉丞相虽面上秋水不惊,却总似不同往日。而那一丝异样,是忧虑,是迷惑,还是……追忆?却非马谡所能参透了。
帐中烛火,犹豫不安地摇摆着,在地上划出几道静默的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面忽起清蹄之音,渐行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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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于季汉营寨中策马飞奔、直向中军帐而来者寥寥可数,青首便是其中一人。
赵云急忙揭开营帐。此时冰轮横空,清光铺地,一骑飘然而至,可不正是青首?他轻巧翻身下马,脚步落地时却是微微踉跄。赵云关兴几个武将看在眼里,面上喜色一滞。
“见过丞相,诸位将军参军。”他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