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笑之沉了眸,拳头握得咯吱响,却迟迟未有动作。他自然清楚季鹰什么打算,到时候上报给朝廷说他有意内斗,轻罚是小,再按个犯上作乱的名头是大!
这十几年,所有意气早被他咬牙吞下,铸成了口深而冷的井。
何为冷面金刀佛?忧惧喜怒从不外露。
身为锦衣卫总指挥使,这就注定了他没有私心作祟的权利。
袁笑之望了那床帏一眼,硬生生压下心中翻腾,沉着气走至那柱下拔出了金错刀,“小子顽劣,方还得罪了定国公的人,南镇抚司不便久待,袁某这就要带他回去好好训教。”
“我还未审讯毕。”
“若论牵连……季兄不如好好审讯自己。”
袁笑之看向季鹰的眼神,头一回毫不掩饰的冰冷死寂。如同风刮刺刀的三月北疆,冻寒至万丈心头去。
“季鹰此等,乃是为了皇家以身犯险,试探试探。袁指挥使言重了。”
“是不是言重,你我心知肚明。”
袁笑之冷声说罢,不顾季鹰阴阳怪气的神色径直走到床榻旁,大手一拉掀开帘子,见袁小棠缩在被褥里不愿现形,不由怔了怔,皱着眉训斥,“躲躲藏藏成何体统,哪还有个锦衣卫的样子?!还不快出来跟我回去?!”
袁小棠没想今日丑态会被那人给瞧了去,心头悸动难忍,一时声音颤抖带着哽咽,“爹……”他不明白为什么越是在在意的人面前,越是每每失了形象颜面扫地。这般想着,将被角攥得更是极紧,不愿再见到袁笑之对他失望的神情。
袁笑之哪容他逃避,二话不说将那人从锦被里扯出来,见得满身红紫白浊点点时,动作却倏地一顿。
空气仿佛在一寸寸结冰。
他什么话都没再说,只沉着面色,明明怒火中烧却又极是平静。像风雨爆发前的无声无息。
袁笑之脱下玄金外袍罩住了那人赤裸身形,然后抬手把小家伙抱起,步步往外走去。
“北镇抚司也有牢狱,之后就不劳季兄动手了。”
那背影,如高山临风,肃杀威势下是谁都难以撼动的私心相护。
他的儿子,还用不着别人管教。
甫一回到府里,袁笑之就给袁小棠找来了大夫,偏偏那小子还躲在被里死活也不肯就医,说什么丢人。
袁笑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听见这话当即就声音一沉,“要嫌丢人,当初你怎么想着去招惹季鹰?!”
袁小棠听着委屈,咬了咬牙,“我没招惹他!是他招惹的我!”
袁笑之揉了揉额头,半晌叹了口气,一把将被子掀开,不顾那人神色一慌翻身逃避,“罢了,我来替你上药。”
袁小棠听着立马软了耳根烧红了脸,身子想躲却被袁笑之一手抓了回去,话语也磕磕绊绊的,“不……不用。爹,我没事……”
袁笑之隐隐头疼呵斥出声,“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这小子要能把惹麻烦的本事用一半到练功夫上去,他也不必像如今这般成天整日地收拾烂摊子。
他不可能待在那人身边一辈子。
小棠……必须学会一个人处事。
“我、我真的没事,爹,我自己涂就好!”
袁小棠拉住了袁笑之的袖子,明明期待了许久的肌肤相亲在此刻却不知为何犹豫了起来,面色比起方才情欲正浓时更是红得可怕,映得两眼水盈盈亮晶晶的。像蹿着艳烈心火,望得袁笑之一怔。
“你怎么脸这么红?”
他眉头微皱地伸出手去,贴了贴那孩子的额头,果真热得很。
眼瞧袁小棠呼吸也不对劲,袁笑之当即起身,“我再去找几条棉被来。你先自己上药。”
而袁小棠应了声,目光始终尾随着他的背影,直到那片衣袂消失在拐角。
很多时候,他都希望能与爹再近一些,近到没有缝隙,真正的骨肉合一才好。
可当袁笑之真的靠近时,他又总是没出息地后退,像个缩头乌龟东张西望不敢面对。
只有胸膛里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慌乱急促。
袁小棠想着,等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向爹坦白吧。左右自己是他儿子,再怎么大逆不道,那人也不会不要自己。
可那时的他没料到,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差点与袁笑之阴阳永隔错过一辈子。
而那一句话,也终是迟了许久才堪堪出口。
三日后,袁小棠方把身子养好,袁笑之就将他送入了牢房之中,名曰擅自动手冒犯上级,要在里头禁闭思过,关三个月才能出来。
虽说如此,可袁小棠清楚他背后的意思,一来是为了这几月躲过季鹰纠缠,二来也是为了能心无杂念地闭关练功,好好长进长进。
这几月里,除却方雨亭忧心他的情况时常来探望,袁笑之公务缠身就没能来几次。期间唯一一次提他出了牢房呼吸新鲜空气的,还是因着潮期将至,不得不去冷玉泉避难。
只是那一回,也说不清是破了身初尝过情欲滋味,还是这几月一个劲地练功所有燥气都积压在了一处,袁小棠在冷池里受着冰火两重天的苦楚,到最后也没能熬过去,哭着求袁笑之给他拿了个物什,纾解过了才勉强好受些。
没看见负手立于不远处的袁笑之,眸子幽沉。
三月后。
方雨亭碎碎念地带袁小棠出了牢房,“小棠你也真是,徐灿要真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你跟指挥使说就好了,还何苦自己出手打他,你看看你,这三个月瘦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