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李、翟二妃掀开帘子,从车中探出头来。
我哪里有心思理睬她们,耷拉著肩走在路面上。车夫大约也看明白方才情形,不敢唤我回舆,赶著马车不紧不慢跟在身後。
兄长有耳目,岂能不知道底下那些人的小动作。他不是怕我,只是用疏远来警告我和「有心人」们安守本分。
他不信我。这一点比冷漠疏离更令我愤怒。
我为了他什麽都可以做,不求他明白更不奢望他回报,现在只是听到子虚乌有的谣言,就连见个面说句话都不愿施舍给我了吗?他大可将我找去质问,数落一番也好,痛打一顿也罢,又不是没有直截了当的解决之道,对我玩什麽驭下之道?
难不成这麽多年下来,我在他心目中还是只有这麽一点分量,只配得到这种对待?我和别的弟妹、其他亲戚,在他看来,不过是同样的存在吗?
好几次上门找他解释,都被以各种藉口挡回来。第十回吃闭门羹,面对监门士卒僵硬的语气与姿态,我实在无法忍耐,一头硬闯进东宫。
此时已近深夜,值宿的侍卫不断阻止,我红了眼,抽出佩剑乱砍。众寡悬殊,我一个人本是打不过的,但他们也不敢真伤了我,到後来再没有人敢接近,只能试著将我围起来。
没多久来到寝室前,我想也不想地往里冲,兄长只著中衣推开房门,冲我怒吼:「二郎!你想干什麽?」
我看见他便即站定,正要说话,大批侍卫挡在我与他之间,将雪亮的兵刃对准我。
「闪开!」我挥剑,削落其中几人的长矛。
监门率府的一名副率喊道:「卫王殿下,您持剑擅入东宫,是何居心?」
我呸了一声,怒道:「我孙兆安就算杀尽天下人,也绝不会伤你们主子一根头发!你们让是不让?」
侍卫没有反应,两下僵持。
「让开。」兄长的声音在人群之後响起。
「殿下?」
兄长加重语气:「让开!」
监门副率一挥手,侍卫立刻分列两旁,兵刃仍是对准我。
他缓缓走近我,眉眼逐渐清晰,我很久没有在近处看过他的相貌,竟然恍如隔世。
我抛下剑,「匡啷」之声,夜色中分外刺耳。
兄长在离我三步的地方站定,我很想和他靠得更近,忍不住向前跨了一脚,他马上後退一步。
哈,这就是他认定的君臣的距离了,是吗?
「这麽多年,我还不足取信於你吗?」嘶声问话,我的眼眶又热又酸,全身却彻骨的冷。
兄长垂首不语,我等得彷佛感觉长夜就要过去,他才抬头,面带忧愁地说:「二郎,里边说话。」
我在侍卫们戒备的目光下随他进入寝殿,宫女犹自惊惶地捧著他的衣冠,看来他并非已经就寝,而是刚刚沐浴完毕。这样一想,兄长身上传来的幽香变得明晰起来。
他斥退宫人,领我坐到外厅。
我低头看著膝盖,仍能感受到他探究的目光,心中生气,便不愿先说话。
「二郎,」他的嗓音柔和,做储君六载,始终无法学会强势语调,「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心。」
我倏然抬头往他,忍不住用小孩子闹别扭的口气说:「可我伤心了。」
他苦笑了一下。「你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是我自己去要那块璧的!」
他这说的什麽话?我猛地一拍桌子,冲他大喊:「父皇命我四处出兵,你要我拒绝吗?你现在才来忌讳我打了太多胜仗,是不是太没良心了?还是你宁可定阳一起兵就输乾赌本,然後被诛九族?」
「父皇只信你。旁人就算请战,他也不允的。」
这一刻,我看到了兄长眼中的嫉妒,那想要掩饰却归於失败的赤裸眼神,看得我心中一阵愤懑,一阵酸楚。
「父皇眼里,只有你才是後继之人,我只是为你卖命,连父皇都能相信我对你没有贰心,为什麽你反而不能?」
天下之大,并不止孙兆安一个统帅之材,父皇却只会用一个孙兆安。说好听是上阵父子兵,终究不过缺少器量,难以容人。父皇啊父皇,你以为旁人成事算作功高震主,儿子功勋便是自家的功勋,看看吧,你的决定多麽天真。
天下第一家,陛下、太子、潞王,非复当年父亲、大哥、五郎。再没一个人还拥有当年那种乾净的表情,阴暗的殿宇之下,深深的猜忌与敌意层层包覆。
我能够接受父皇与一众弟妹对我的种种算计,唯独不能忍耐兄长眼中出现半点疏远。而如今他对我的态度,分明是比对其他弟妹还要防备更深。
「你没有贰心,那又怎样?」兄长丝毫不为所动,看著我,自以为头头是道地分析:「当年父皇在定阳时,他也没有问鼎的决心,实力更不足你如今一半,我们还不是都要想法设法逼他起事?人在朝堂,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
我抓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我和父亲不一样,我绝不会背弃你。」
我用力太大,他皱起眉,困惑地道:「说实话,我始终不懂你对我宣誓忠心能够得到什麽。那些大臣和皇亲国戚们辅佐我,有的为名,有的为利,你两者都不缺了对吧?即使我登基,能够给你的也不可能比现在多,我看不出你有追随我的必要。」
他不知想起什麽,虚弱地笑了笑,继续道:「说实话,要是我处在你的位置,我也绝不会只满足於亲王这头衔。」
我只要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