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不够吗?」狱警少年般的嗓音真诚地问,带着令人发指的羞涩与歉意。
然后在或真或假的抱怨声里尴尬地笑着答应。
狱警温润的眼睛丝毫未被世界玷污,那种纯白就像在否认六道骸所历经并为之堕落的种种黑暗。就像在说他至今所做的一切全部不值得。
就像引人残害的诱惑。
如果可以被污染,即可以印证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光芒,那么他可以像曾经那样将罪过推脱给世界的黑暗。
但是没有暴动,没有吵闹不休,狱警的里层人格深藏在柔弱外表之内,仍未得时机破壳。
凌晨的时候供暖系统瘫痪,湿冷很快从地下侵蚀上来,马桶里结了冰花。
一楼的犯人开始吵闹,敲打门栏。
沢田纲吉很快从浅眠中惊醒,花了十几秒的时间想起身在何处,配好装备,提着钥匙离开监控室。
随着他走过,压抑的安静比冷气更快地弥散至尽头。
他手里的钥匙串叮叮当当碰撞,在尽头时止住了声响,他转过脸来看向那间昏暗的囚室,瞳孔霎时扩大。
「狱警先生,我的室友就快过世了。」异色双瞳的囚犯悲伤地说。
他看见以痛苦姿态蜷缩在床上的男人鼻眼耳穴汩汩渗血,嘴里也吐着血沫,明显的脑血管爆裂。于是他一边接通对讲机一边打开锁。
然后这个夜晚走向了混乱。
当他的头颅狠狠撞在二楼廊道的护栏上时,他脑中嗡鸣的线路里回荡着叹息。
他想到这个犯人的刑期又要增加了,这次也许要突破一千年。
一千年,十个世纪那么漫长,待到那时不知还有没有人记得将他的名字放行。
当他们开始撕打,ròu_tǐ被极致使用,还原了生命的原始样貌,即使同时承受痛苦也是快乐。
监狱如同活物从冬眠中苏醒,血腥气味是最好的兴奋剂,荷尔蒙,肾上腺素,阿司匹林。
穹顶下的空地成了罗马斗兽场,每层观景台都传来呐喊,用不同语系呼喊相似内容。他们的血洒在几何图案的晦暗地砖上,像要记载什么一样渗入缝隙,融解进分子式。
沢田纲吉眼睛虹膜颜色越来越淡,最终接近于赤金,精纯火焰焚烧般瑰丽。那种眼神极致刚硬,眉间却有悲悯和克制。
六道骸仿佛看到了初生恒星,在宇宙中自由爆发出最强光热而又遵循着最天然的远古轨道,照亮回归理念世界的路。
为了见到这种东西,即使败于其手也是快乐。
「三个星期的禁闭。」
狱警灼烧着的冷静的目光停留在他面上,额头、脸颊、嘴角的伤口赏心悦目。浪费美景即是罪过。六道骸迎着他的视线看了许久,直到医护人员万分小心地拿着镇定剂靠近。
「禁闭之前请批准让我见你一面。」他说着,意识漂浮散去。
结果狱警批准的见面是在医疗室中。
他醒来后就看见他伏在旁边的床位上安然沉睡着,继而敏感地被他的凝视惊醒。
「欢迎回到羔羊人格。」六道骸随手拿过桌上报纸翻看,戏谑地打招呼。
狱警勉强露出笑容,「六道先生为什么要越狱呢?」
六道骸搁下报纸,认真地审视他面部的每寸细微变动。
「每个越狱犯越狱的理由都是相同的。」
「可昨晚我觉得,你是急切地想离开这里去做什么。似乎是很紧急的事情。」
「我都不觉得着急,你是怎么想象到的?」
「……直觉吧,也许。」
沢田纲吉思索着说,「并且是与你要见我有关。」
六道骸沉默许久。
「我的妹妹今天满十八岁了,我答应过她,今天要对她说生日快乐。」
沢田纲吉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铁丝网住的玻璃窗在风中震颤,狭缝间偶尔吹进薄薄雪片,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泽飘落,在窗下遗留细小密集的水点,像有人站在那里痛哭过。
应是被前赴后继奔向死亡的雪片感染,他没有对他说监狱的规则,只是问了地址和要传达的字句。
他低头默念着街道门牌楼层人名,将它们写在左手腕的绷带里。
收起钢笔抬头的刹那又对上六道骸的双眼。
这次他有些窘迫。
「请放心,不会记错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对方笑着解释,「只不过你写字的样子很有趣。」
像个临考前做小抄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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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沢田纲吉每逢轮休就会去找犯人描绘的妹妹。
她并不住在那个地址,也没有她的照片,沢田纲吉只能按照名字和那些与六道骸相似的特征海里捞针。
「不用放在心上。我的两个弟弟会照顾好她的。」犯人这么说。
而狱警则陷入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中,在遇到他时会有辜负所托的惭愧。
一旦心里装进有牵系的事情,碰面的次数似乎也变多了。
在时刻表内既定的碰面并无改变,也许是目光停滞而错觉时间延长。时刻表之外的偶然也仅是狭小空间中的必然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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