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艳的火光,就像血一样。
霜雪.陆
虽说他便是他自己,但奇怪的是,他却不了解自己。
望霜楼,这座曾为天霜堂堂主居处的楼宇,不但美轮美奂,四周又遍植奇花异草;位在处处戒备森严又充满肃杀之气的天下会里,可算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但自从天下会之首雄霸由凤溪村归来之后,这人间仙境在天下会会众眼里竟成了生人回避的禁地,除了外围把守的重重精兵外,从无闲人接近。只是理由当然不仅仅因为此地囚禁了叛帮的犯人班师当晚,如同雄霸一贯地手段---对付叛徒绝不容情,灯火通明却一片沉寂的望霜楼中,隐隐传出痛苦的挣扎和喊叫声,即使囚在楼中的人犯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主…但接着被人人清楚听闻到的,却是一阵奇异的笑声。
同时也没有人听不出来,这样凄厉而刺耳的笑声是发自于那位素来沉稳缄默的男子;不少曾受恩于他的会众彼此交换眼神,其中有无奈,有伤痛,还有更多更多的恐惧;只是很快地,这些人的意志里就仅剩下了绝对的服从……
……只因一夜过去,望霜楼竟硬生生在众人眼里整个冰封,散发出犹如寒冰地狱般恐怖的气息。
每日定时踏入楼中的有一名既聋且哑的老仆,以及行事越来越残忍狠辣的雄霸。
诡谲的声响越来越少,但却不曾彻底消失…
……所以没人能忘得了楼中那人的存在。
***
秦霜的意识在浑沌,却又清楚充斥着痛苦的混乱中浮沉。
极端的痛极端的冷极端的畏惧极端的不安--------乱成一团,却可恨的历历可数。
他的伤势原本就太重,不管怎么说,耗尽内力再加上硬是以血肉之躯抵挡当面一击,根本是玩命举动。
断臂的血是流干了,只是再稀有的灵丹妙药,却怎样也止不住流窜到他四肢百骸的恶寒。
他自然是想就着这股寒意睡了,那样可以忽略很多事,最起码伤口不会这样疼。
…只是那向来就容不得别人放肆的人不许,于是模糊了的意识又渐渐恢复,当然也包括了禸体上疼痛的复苏。
秦霜半睁的眼眸瞧见的是雄霸不悦的神情,低沉的声音好象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却听不清楚。
不准你死!不准你死!
…这他知道。只是为何怒吼声模糊外,又更显遥远…?
这么想着的同时,雄霸运进他体内的气劲竟像一记当头棒喝,狠狠地让秦霜抽离了虚幻不真的恍惚…然后,又落进了另一股狂乱的漩涡里。
意识因痛苦而疯狂,也因痛苦而备感清醒。
他苍白着脸,不停的挣扎着。
现在身上的疼痛已经算不了什么,令他感到恐怖的是眼前闪过的奇异景象----炫烂如五颜六色宝石般的光线,缓缓扭曲了的熟悉笑容,以及越来越淡的记忆……
蜷伏在地的秦霜蓦然发出凄厉异常的笑,然后是颤唞的泪。
这样的失态简直像是疯了一般,很刺眼,也很令人不忍目睹。但雄霸仍是漠然的看着,彷佛冷眼旁观,也彷佛在等待什么…
过了不久,秦霜竟像个哭累了闹烦了的孩子般,突然不动了。
他静静的喘熄着,散遮着脸的黑发露出的双眼带着怪异的平静,彷佛方才的狂乱,只是个不曾实际存在过的幻象……
***
「霜儿。」
有什么人…在叫他。
…对,那是他的名字。他在心里缓缓的重复一遍,很平静,也很自然而然…
接着,是本能般脱口而出的回答。
「……师父…」
不知为何,秦霜突然觉得自己是头一次这样称呼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念头当然已经不是头一次了。每当他精疲力竭却又清醒不已的时候,总会浮现这样的想法…虽然他也的确没有力气去想其它更远的事。
也许是每晚都得经历彷佛由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痛苦,他在每次的清醒后竟都有一种奇怪的疏离感,不只是对雄霸…也对他所处的处境,以及他自己本身。
被周身血腥气息越来越重的枭雄搂在怀里,秦霜毫不意外的注意到,自己曾存在骨里的某种厌恶,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取代的东西,是他不愿想,也不能想的…
望霜楼外的世界,似乎已经离他太远;于是秦霜竭尽全力的要自己选择漠视…这也是那个男人想要的吧。他这样告诉自己***
雄霸该是得逞了,秦霜非但不能以死解脱,活却又活的痛苦不已……虽然为他撑着这条茍延残喘的命,这样做对雄霸的功力来说也颇有耗费。
但在尚未铲除心腹大患的此时,这么做值得吗?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大概就因为如此,即使雄霸疯狂的报复心理如此明显,秦霜的内心深处却仍隐隐有着疑虑。
究竟是哪里不对?
想着想着,他便发现,原本他该最了解的自己,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陌生…
要到很久很久以后秦霜才明白,答案其实早在眼前
…但那时的他,却已没有嘲弄命运残酷的余力。
霜雪.柒
曾有一瞬间,他恨极了某个人
…只是始料未及的是,现在的他竟回忆不起那种感觉。
一如被软禁后的每个白天,秦霜维持着沉默,凝视窗棂外一碧如洗的天色。
负责服侍他的老仆今天仍未出现…也许该说永远不会来了。虽然秦霜未出望霜楼一步,却仍能感受到天下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