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问事堂的门被推开了。
“官人怎么在这里?”前来打扫整理的女婢见卢侍郎躺在榻上,眉心紧蹙,神色憔悴,忙惊慌上前。
“官人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我没事。”卢尚秋将手扶着额头,重新坐起身,“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刚过。”
果然已过了早朝时间。
“王爷已经离开了吗?”他问那女婢。
“王爷今早发现不见了官人,急得不得了,向圣上告了假,一直在寻找官人,还派了人去王府外头寻找。没想到您躲在这里。”女婢扶他慢慢起身,“官人坐在这里歇息,奴婢为您沏杯热茶暖暖身子,顺便通报王爷。”
卢尚秋拦住正欲转身告退的婢女,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此刻不想见到你们王爷。”
“这怎么行呢,王爷久寻不到官人,迁怒于家奴,现在人都在前院跪着呢。”女婢急道,“官人还是赶紧去和王爷解释吧。”
前院果然黑压压跪了一批家丁。
梁王坐在门口的太师椅上瞪着众人,面上乌云密布。见了女婢身后跟着的人,面色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阴沉了。
他一挥手令众家丁退散,向来人喝道:“你给我过来。”便背了手径直向寝宫走去。女婢扶着卢尚秋跟在后面。
寝宫内,满地雪花一般的碎片。
梁王将一叠信笺掷到他怀中,怒道:“这是什么!”
卢尚秋瞋目结舌地看着怀中的信笺,信封上的大字署名,令他仿佛一瞬间被别人扒去一层皮,曝在光天化日下晒着,将他的小心思看得一干二净。
“元弟是谁?”梁王见面前之人的反应,怒意更深。
“不是你想得那样。”他慌忙解释。
“白纸黑字,字字句句郎情妾意,你还想狡辩!”王爷气急,朝他劈手就是一掌,“怪不得我总是看不透你,原来你一颗心早就被什么元弟吃了,连个碎片也没给本王留一份。”
梁王从他手中夺过信笺,在油灯上点着烧了,嫌烧得慢,又将余下的信笺统统撕成碎片。
卢尚秋被王爷一掌打得偏过头去,脑中嗡嗡作响,嘴角有血丝渗出来。相处两年来,王爷还是第一次动手打他。
四散飞落的纸片在眼前飞舞着,他一颗心沉沉向下坠去。
梁王自己失手打了卢郎,心中有点过意不去,可毕竟情人背着他骑墙,他还在气头上,将手附在背后,一边焦急踱步一边道:“你说本王哪一点对你不好?本王何曾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还要背着本王在外面有人?”
“你对我好?呵呵。”面前人向王爷绽开一个艳丽的笑容,嘴角的血痕更添加了笑容的诡异。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被你困在府中,被你的家奴整日盯着;你把我当作是你的玩物,你的娈宠,只是因为你高兴。”
“胡说,本王何曾这般看待你。”梁王驳道。
卢尚秋似是没有听见,继续自顾自说道:“父亲不认我,我永远也不能同我自己的孩子团聚。”
“这不是本王的错。”
“你逼死了思思。”
梁王哑然。思思的死确实是他的错。
“你逼死了我未谋面的孩子。”一行清泪无声无息地从眼眶滑落。
梁王沉默。
“自始至终,你都只把我当成是贺兰敏之的影子。”
“不要再说了!”梁王脸色骤变,暴喝道。
见王爷听到这个名字反应如此激烈,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他的心沉沉坠入海底,眼中透出绝望的神色:“你始终活在你的回忆里,却不许我拥有我的回忆。你爱的只是你自己,你从来也没有真正爱过我。”
他转身,拂开梁王将欲挽留的手:“我累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卢尚秋信步走在花园里。
现在真是好时候呢,春暖花开,又是一年牡丹季,去年是个寒冬,今年牡丹花儿恐怕会开得更加艳丽吧。
如今也是他的好时候呢,孑然一人,了无牵挂。
只可惜再看不到美丽的名花了。
***
梁王手中捧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目光游离,魂不守舍。
武崇烈跑过来摇着他爹的衣袖:“爹爹,烈儿也想到井里去玩。”
梁王心事重重,随口应付道:“傻小子,井里不能去,你会淹死的。”
“可是烈儿刚才看见夫子跳下去了。”
梁王大惊失色,手中典籍“哗啦”一声掉落。
***
再度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景象,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卢府东阁卧房。
母亲燕氏趴在他身边熟睡,妇人的脸上数道未干涸的泪痕。
这一定是个梦,我在梦里又见到母亲了,卢尚秋心道,好久不见,母亲额上的皱纹又多了。他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抚平母亲额上的皱纹。
“秋儿,太好了你终于醒了。”燕氏醒过来,高兴地握住他的手。
卢尚秋喃喃唤道:“娘。”
“哎。”燕氏欣喜地应道,激动地将儿子抱在怀里,“你醒了就好,你醒了就好。”
说着便又留下泪来。娘俩抱头痛哭。
燕氏抹抹泪,朝屋外喊道:“老爷,秋儿醒了。”
卢肃远掀了门帘进来,将一碗中药搁在床头案几上。
卢尚秋一见是父亲,便把头深深埋下,整个人钻回被窝里。
“好不容易才将命救回来,别再把自个儿闷死。”燕氏替儿子揭了被角,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