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顾茗有时候会想,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把大部分心力放到工作中去的时候,真要去想念一个人,连时间也有限。
成年人想要体面的退出别人生活圈子的时候,其实都是默默的渐行渐远,无论内心有多少血淋淋的伤疤,也都能不动声色的藏起来。
爱一个人的时候用尽了全身心去爱,离开的时候才能毫不犹豫的离开,不会遗憾于当初半藏半露的心意让他尽晓。
章启越之于她,大约就好像迟到许多年的少女时候绮丽的梦,无论她经历过多少风浪,拥有一颗多么成熟世故的心,却对青春依然抱有深深的遗憾,遗憾没能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最单纯的那个他。
而章启越的出现,恰恰弥补了她的遗憾。
她从来也不后悔与章启越的相识相爱,在这个颠沛流离的世界,想要一生一世无异于痴人说梦,梦醒缘散,哪怕独自上路,心中余温尚存。
半个月之后,二次庭审的结果出来了,裴世恩及其手底下几名帮众被判处死刑。
顾茗是在报纸上看到裴世恩伏法的消息的,她其实约略能猜得出来谢余在其中充当的角色,只是世间从无绝对的公平,有些罪恶暂时没有得到惩罚,不表示已经彻底被清洗。
裴世恩伏法之后,谢余铲除了一部分裴世恩的手下,又当众宣布择日娶裴玉嫦为妻,遵从前龙头的遗愿,也会优待所有兄弟,收服了一众兄弟,很快成为了新任的青帮龙头。
他的婚期定下来之后,有一天今晚他驱车前来拜访顾茗。
小阿姐开的门,见到外面穿着青布长衫,戴着礼帽的年轻男子,将人引了进来,提醒正在赶稿的顾茗:“顾小姐,有位先生找您。”
顾茗抬起头,谢余摘下帽子,浅浅一笑:“阿茗,别来无恙?”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继而才明白过来:“谢龙头这是腾出手来清算旧帐了?”
两个人在裴公馆的生死一瞬,顾茗仍然记得他眼里的不可置信。她从书桌前面起身,态度有礼:“谢龙头请坐。”
谢余似乎也不是急于算帐的样子,依言坐到了沙发上,小阿姐沏了茶,被她支使去外面的西点店买红宝石蛋糕:“不着急,我晚上赶稿想吃,你要是有想去探望的小姐妹也去瞧瞧,或者去逛逛街也行。”
小阿姐接过她递过去的毛票子,抿着嘴笑了,暗想这位先生大约是顾小姐的老相好,不然为何要支开她呢。
她人小鬼大,早早出来帮佣,手脚麻利,却也知道主人家的事情不能多嘴,悄悄掩上门出来,才发现门口站着两名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心中始添恐惧,赶紧跑了。
房间里,顾茗眉眼含笑,请谢余喝茶:“狮峰山的龙井,今年的新茶,尝尝。”
谢余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他如今也颇能识货:“果然好茶。”
两个人直视对方,谢余眼中全是探究,他以为顾茗至少应该会有所愧疚或者惶恐,只要她痛苦流涕表示后悔,他都能原谅她的背叛,可是她没有。
她坐在那里,眸光温煦,好像全然忘了裴公馆对他开*枪,竟然还有兴致问:“做龙头的滋味如何?”
谢余修炼到今天,自以为功力深厚,却还是在她面前破了功,面色转冷:“很不错,想把谁丢黄浦江,就把谁丢黄浦江。”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顾茗面现惊恐:“这个死法不好, 我拒绝。”
谢余反问:“你向我开枪的时候, 就没想过有这一天吗?”
顾茗:“你对别人下手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的将来吗?”
谢余冷笑起来:“我连眼下都顾不得了, 哪里还能去想将来?”他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活下去,要么被人践踏在泥里卑贱的死去。
顾茗:“英雄所见略同。”章家惨案让她失去了理智, 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想替枉死的章家人讨个公道, 可是这世道太过黑暗, 章家不是没报过案, 可是军政府与警察局哪个不是在推诿?打官腔倒是各个技法娴熟, 破起案来推三阻四。
与其让她相信军政府的公正, 不如相信自己手里握着的枪。
谢余大怒:“你又是章家的谁?犯得着为他们打抱不平吗?”
这话戳中了顾茗的心口, 她也懒得再与谢余虚与委蛇:“如果不是谢龙头妙计连环, 说不定他们跟我真能成一家人呢。”
章启越就不说了, 以章泉父子的豁达与明晓事理, 让顾茗生出过接受这样的家人似乎也还不错的念头。
谢余气的呼吸声都粗了, 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清晰,他一字一句,几乎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疑问:“姓章的小子到底给你吃了什么mí_hún_yào?”让你肯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顾茗与之对视, 被他眸中的戾气惊到, 知道真正惹怒了他, 以她圆滑世故的性子, 原本早就应该说些甜话儿糊弄一番, 再或者认错求饶,总之伏低做小也要让他顺了这口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