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有生之年,定会看到连氏家族被打落尘底,再无翻身之际。”
这像是一个预言,又像是一个诅咒,如同暮钟般沉沉地在连采玉心底敲响。
“顾怀裕!”连采玉声嘶力竭地在他身后呼喊,声音里全是淬了毒的恨。
他只是轻轻转身,把这一切都甩在了身后。
这一切都结束了。
爱的,恨的,那年那月的梨花,青涩懵懂的少年,都结束了。
谁都不会再回头。
萧家人及参与谋反的萧氏余党一拨又一拨地被拉到行刑台上,分别处以不同的刑罚,有时看着天边的残阳余晖,都好似鲜血染红了望京的天色。
等到云城萧家人行刑的那一日,天上下起了细雨,微风拂面细雨朦胧,正是一个暮春夏至的好天气。
这一批人被处以的是断头之刑。
在离断头台不远不近的一个街角处,有一个年轻男子从那里撑着伞缓缓走出来,远远望向断头台的方向。
身边随行的小厮在雨里低声问道:“少爷怎么好好地想来观刑了?”还不让他告诉顾二少爷知道。
素衣男子立在伞下,神情淡然平静:“只是来看看罢了。”
虽然觉得有些晦气,阿北也不敢再劝,只是默不作声地站立一旁。
细雨有些模糊了投过去的视线,可还是能看到个大概。直到阿北眼睁睁看着台上的人被行刑,血流了满地,才听到身侧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走吧。”
街角的那柄伞慢慢地远去,和远方遥遥传来的似有似无的歌谣应和在一起。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清景微凉......最是人间好时节呀......
第93章 大结局
萧萧凭栏, 仗剑饮酒,十年江湖夜雨中。
帝京金阑锦园外, 辞别去, 天下谁人不识君。
地势宽阔、景色斑斓的景府前院,顾怀裕和薛嘉一行人渐渐把人送至府门口。
早就打包好了行囊、收拾好行装的季准季大少爷拍了拍爱马的马背,一身白搭灰的束衣, 腰间插着一柄短刀,对他们几个人爽朗地笑了笑:“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你和薛嘉送我们到门口就罢了,日后的路, 我们就要自己走了。”
一旁依旧一袭黑衣的越浪沉默地点了点头, 附和着季准的意见。
前些日子, 越浪已经正式和顾怀裕结束了长达七年的契约, 决意陪着喜好热闹一心浪荡的季准去闯荡江湖。只要与这人相伴, 哪怕日后风餐露宿, 天地为家。
顾怀裕看了看越浪, 又看了看季准, 只觉多年前初遇的场景一瞬间在眼前浮现,之后迅速如水墨般淡去, 只剩下一片恍然。
尽管心里还残留着点微微的伤感,顾怀裕的眼睛里还是有真切的笑意蕴染开来:“好。那你们这一路切记保重。”
“越浪,你武功超群, 心细稳重,以后在路上一切小心,”他跟着调笑了一句,“保你们二人平安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季准故意在一旁撇撇嘴,挑眉道:“那我呢?我就没什么优点?”
顾怀裕继续笑道:“阿季,你一向心性跳脱,可在外面不比家里,”想了想他还是忍笑道,“你切莫太过任性,免得越浪收不了场。”
季准气得撇过脸去,就留给他半个后脑勺。
越浪却点了点头,沉声应诺道:“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季准闻言却直接跳起来,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谁需要你照顾啊?小爷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沉着冷静心细如发,你还照顾我?我照顾你还差不多。”
越浪只是好脾气地微微笑了笑,不吱声随他去。
最后顾怀裕缓缓收了笑意,神情变得郑重起来:“不管你们去了哪里,遇上了什么事情,等到你们想回来时,我顾氏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你们打开。”
一直静静笑着旁观的薛嘉此时也微笑补充道:“若是在望京找不到我们了,那就去云城。你们一路保重,我们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季准摆摆手,抱拳对他们做了一个标准的拜别礼:“好,那我们就青山绿水,后会有期了。”
向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越浪也跟着抱拳道:“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顾怀裕和薛嘉扬眉一笑,同样齐齐抱拳回礼,一时间只觉时光荏苒豪气万千:“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来日方长,日后总会有再见的一天。
越季二人走了没几日,顾怀裕上门拜访当朝右相。
花木扶疏、清幽整洁的书房内,公子肖坐在青玉案后执笔为刀,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刀刀下笔决断朝纲。待他说完后,公子肖也下笔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带出一笔长长的墨迹,他才缓缓抬头望向顾怀裕,语调平静地道:“这么说,你是决意要回云城的了?”
顾怀裕身姿挺拔地站在公子肖的案几后,心下微微有些忐忑,面色却还算镇定,他点点头道:“回公子,属下已经考虑好了。”
他已经决意要撕下脸上的皮,恢复往昔的面孔回到故乡。
肖容敛微微颔首,一时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待空气静了片刻后才微微用指头敲了敲案几道:“这样倒也未必不好,你既已打算回到云城落地扎根,那便回去吧。”还没等顾怀裕再说出个什么,就听他不紧不缓地接着道:“带着你全部的家底回去,三年之内,我要你成为和你哥哥、云城顾氏一般,齐头并肩的巨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