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电那头是叶修,毫无疑问。可是他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停顿、为什么改了密码,蓝河一无所知。

他没有动,依旧认真听着电报传来的每一句话,努力在脑中记下。他就是有这样的直觉和原则,相信叶修这么做的道理,也坚持任务第一位,拿到情报是最重要的事。

但是思考未停。

叶修拿到情报了,却在发送过程中停顿了一分钟。如果他遭遇了敌人就不可能继续发送,但为什么要用自制密码?

自制密码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和城外国军军部都听不懂。

这或许是个关键:叶修不想让国共双方听到关键的情报。

可这是任务最关键的一步……为什么?

想到这里卡住了,蓝河换条路,开始梳理这个任务过程中出现的一系列变故。

首先是搜索失效,接着队伍内部发生了叛变,导致叶修表面的失联。蓝河顺着叶修的提示扫除危险,却没有在撤离之前营救他,后者进入了日军军部。

然后是崔立,站出来同意蓝河直接撤退的计划。撤出南京之后,蓝河收到叶修的电报,却意外中断。

整个过程看似在叶修的掌握之中,但似乎还是发生了让叶修不可逆转的事。

否则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拒绝任务成功呢?

那还有什么是不可逆转的呢?

蓝河的思维骤然停顿,因为密密麻麻的恐惧正在垒成一面墙,马上要向他倾倒。

他忽略了一件事,所有人都忽略了。

一件发生了就不可逆转的事。

那天晚上蓝河在自己居住的旅店抓到了藏匿炸药的日本便衣,而后从他那里得到了情报,开始了之后的行动。

结果任务第一站叶修就遭遇了叛变。

如果说抓到他并不是偶然……

那就说明,队伍中的内奸有完整的计划,而且不止已经暴露的那两个!

……来福旅社二楼厨房,同济会馆地下室,东顺酒楼地下仓库。

全城炸药藏匿点报告完毕。重复一遍,全城藏匿点报告完毕。

蓝河内心几近绝望。

虽然他尚未推断出叶修此时的具体情况,但一定身处巨大危险之中。

而且根据他对叶修的了解,他应该早有预知,所以才在任务还没完成的时候就命令蓝河撤出了城。

撤出去,就别回来了。

他知道蓝河会这样做,出于信任,更出于责任。所以他放心地去做了。

当年他抱着必死的信念,命令千军万马让开一条路,目送叶修上船渡江,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

现在一报还一报,他也是这样,用一行简简单单的电码送走了蓝河,独自走向死亡。

只是三年前,战争发生在中国人之间,万事还有挽回的余地。而今对方是穷凶极恶的日本人,不会再有人给叶修活下去的机会。

他大概根本没走,就坐在日军军部的机要室里,计算着日军的反应速度,来传递出最多的情报。发送完毕,也就用尽了自己撤离的时间。

蓝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眼眶有种开裂的疼痛,带着液体的灼热,翻滚汹涌。其中一小部分挤了出来,流淌在脸颊上,于是洪流倾泻,终于再也不加顾及。

身体的某一部分,大概是胸口的位置,正在被硬生生地切断剥离,强迫着离开他自己。伤口不堪入目,血肉撕裂出不规则的形状,剥离之后的空洞之处,又被塞进了一枚□□,燃烧的火焰慢慢将伤口扩大,燃及全身,痛苦不堪。

他知道叶修可能回不来了。

情报发送完毕的一刹那,他好像就能看到从他背后射入、直中心脏的子弹,胸前一片殷红。

他看着他,如同那年灯火昏黄的牢狱之中,眼底有泪,语气温和而决绝。

“保护好自己。”

然后后退离开。

这一次不是为了自己的生,而是为了蓝河的生,为了他毕生所爱之人的生。

电波经过一秒钟的停顿,重新跳跃起来。

那不再是只有两个人能够听懂的自制密码,而是一句国际通用的明码电报,所有人,国军,□□,此时监控着这段情报的人都能听懂。

他们和蓝河一起静静地听。

节奏短暂而有力。

蓝河,我爱你。

不。

叶修。

别这样。

别让我的噩梦成真。

蓝河摘下耳机,关掉红灯不再闪烁的电台。

而后站起来。

抽出腰间的□□,确定上满了子弹。

检查袖口、领口、腰侧、大腿、小腿、脚踝处藏着的所有的刀。

再将自己身上的便装认真整理了一遍,确定武器不会被发现。

所有的动作流利而细致,犹如即将走上角斗场的武斗高手,从容不迫地准备面对一场必胜之战。

或是他自己的最后一战。

□□方面的四个队员去联系部队了。

军统这边的队员被蓝河派出去警戒。

他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不连累任何人和自己一起送死。

很好。

蓝河将电台放好,独自出发。迈步的那一瞬间却有一种突发的危机感。

身后有人!

他下意识向树后躲避,奈何速度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枪。子弹穿过身体的感觉清晰无比,弹孔周围一片温热。

“电报译出来了吗?”

“报告,情况有些异常。最开始我们确实在规定时间收到了电报,用的是这一线国共通用的密码,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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