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于他来说很重要。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的父亲。他留在那边,是为了继承他父亲的遗愿。”
“我知道,但凡你要是愿意使一点手段,总有逼他过来、策反他的办法。”
“那你就别想了,他不愿意,我也不会动这种心思。”
陶轩很意外,这个计谋策划一套一套的叶修,这个有时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居然在蓝河的问题上这么果断地拒绝了他。
要知道,叶修可是动过不少歪心思,给新四军争取了很多重庆政府的物资、武器和人才,只要他看中了,就很少有得不到的。可是蓝河明显在叶修眼中分量很重,是个很有才干的人,为什么叶修却如此尊重他、护着他,什么手段都不愿意用呢?
从见到蓝河的第一眼起,到任务合作,到蓝河为救他而受伤,再到几天前听说蓝河去了桐城、叶修很少见的慌乱的表情,陶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有机会亲口问叶修,那么在排除了多种猜想之后,最不可能的也就变成了可能。
“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他索性直说,盘算着或许叶修会被这句话激得说出真实原因。
可是叶修一脸坦然,说出了他至今都不敢相信的一句话。
“那倒不是。”
叶修吸了一口手中的烟,而后吐出云雾,好像内心释然了很多。他抬起头,目光和他对视,一刻都没有偏差离开,仿佛宣誓入党一样认真。
“我爱他。”
犹如春雷骤响,惊醒了冬眠之中的万物,也惊醒了沉睡的大地之心。
一瞬间坚冰破裂,百鸟飞向天空,万花绽出新蕊。
深藏了很久很久的话终于得以见天日,心中的累累重负烟消云散,唯有真挚的情感,是他站在这里、说出这些的动力。
他在言出于口的那一刻,心里便更加坚定,如似匪石,不可转也。
没错,是爱,不是喜欢。他深信不疑。
蓝河开心他会高兴,蓝河难过他会不痛快,蓝河离开他会觉得孤独,蓝河受伤他会觉得害怕。这些情感在遇到蓝河之前从未出现过,甚至在一开始,他也认为,这样的关心和牵挂仅仅是因为战友、朋友之间的情感。
但是在几天前,看着躺在床上命悬一线的蓝河,他忽然觉得,如果蓝河就这样睡过去了再也不会醒了,他的人生就好像要缺少一大块似的。
然后在蓝河醒来的那一刻,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而复得的幸福,他想明白了一切。
那是爱,是并肩时的默契的信任,是暗夜中支持他活下去的光,是想要厮守一生的欲念。
他愿意爱他如生命,也只愿意活在有他的世界里。
“你想过后果吗?”
“什么后果?”
“身为一个党员,你爱上了一个军统特工。”
“我爱上谁犯法了么?”
“你知道我说的意思!这在党内不会被容忍!难道你忘记了当初的誓言了吗?你忘记了要忠诚于党了吗?!”
谈及信仰,不论是陶轩还是叶修,都不自觉地严肃了起来。
“我没忘,也从未背叛。”
“可是你正在为了一个你爱的人背叛你的信仰!为了他,你连自己的信仰都不要了吗?!”
“信仰生之于心便不会消失,但是蓝河,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蓝河。”
叶修自诩没有在陶轩面前失态,但他明白自己的内心已经是汹涌波澜。
陶轩的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这样的爱情,不会被世人所容,更不会被自己的党所接受。这是在别人看来见不得光的爱情,一旦被公开,他在党内的一切都会被葬送,甚至,他和蓝河的性命都会不保。
他当然不会为了蓝河投靠军统,但他确实不能保证自己的党、或是军统的任何一方不会下手除掉他们,不论是从信仰、组织上,还是从他们讲求的所谓的道义上。
这份爱情大白于天下的时候,或许就是他们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
可他还是承认了。
“我可以为了我的信仰去死,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但我只愿意为了他而活着。”
爱就是爱。
是生还是死,爱都不会改变。
他叶修自小就是个冥顽不化的煞星,别人拗不过天的事,他很少乖乖认命。
即使站在他面前的陶轩,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就会朝他开一枪,他也不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身为特工这么多年,隐藏身份,逢场作戏,带着面具行走在白天,生命永远属于黑夜。
他可以伪装成和日本人勾结赚钱的富商,被千夫所指,他也可以隐姓埋名,成为黑暗中见不得人的一件武器,于无声的夜行暗杀、盗窃之事。
可是此刻,他不会对陶轩说,“我不爱他,你搞错了。”
这份感情别人承认与否、接受与否都不重要。
只要他们坦诚面对,他们就可以活在彼此的世界里,活在阳光下。
这也是一种信仰。
“你爱他,可是你却做不到坦诚面对他。”
陶轩用冷静、甚至冷酷的语气,说出了极少有的、能够让叶修心虚的话。
“当年是军统内部暗杀了他的父亲,你为了保护党内潜伏在军统的同志,却告诉他是日本人所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却欺骗了他。”
叶修沉默。
他的沉默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默认。
这的确是他愧对蓝河的地方,即使后来党内的同志调任别处,他亲手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