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四月,北国的春天初至,可是七十九军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山中的春色了。
数月苦战,孤立无援,原本上万人的战斗力,除去牺牲的和伤病员,已经锐减到了几千人,活动范围也逐渐被日军压缩。看来,日军向关内推进的计划被七十九军缠住、无法实施的时候,盛怒之下的报复之心盖过了对于速度的追求,关东军开始抽出一部分兵力,专心致志对付七十九军,似乎要彻底拔掉这颗钉子,真正把东北变成臣服于自己的国土。
部队的浴血奋战,针对日军的华北进军计划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拖延作用,然而就算是给日军造成多么大的损失,喻文州也明白,南京方面,是不会派兵北上,硬着头皮冲向关东军的老巢,对他们施以援手的。
原因既复杂又简单,关东军的强大本就让总部忌惮、甚至是惧怕,加上这一支部队是蓝征云一手带出来的,并不是国军嫡系,人家犯不着劳师动众耗费人力物力,去救一支所谓的“杂牌军”。
这一边没什么指望......那么抗联那边呢?
不想还好,想到这里,喻文州都禁不住苦笑。
东北抗联,全名东北抗日联军,自九一八事变以来由东北的抗日游击队、当地民兵和义勇军组成,民国二十五年之后,因为中央红军的长征,抗联和□□核心失去了联系,从此开始了在东北孤军战斗的艰苦岁月。虽然七十九军和抗联同属抗日部队,但因为国共双方的十年内战,从立场上来说两军是敌对的,所以双方达成默契不互相攻击的同时,也就不会有什么重要的战略合作。现在国共的关系因为日军的步步侵犯而有所缓和,明面上不合作,暗地里,七十九军和抗联还是会有一些配合,原本在这个时候,求助于抗联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可是喻文州的身份风波刚刚平息,不便再与□□有紧密联系,加上关东军消耗七十九军的同时也没有忽视抗联的存在,他们的根基和装备,本就不如七十九军,现下的处境比七十九军更加艰难,再□□前来相助,可谓鞭长莫及。
自己,和东北抗联的同志们都是这样孤立无援,想要生存,唯有凭一己之力。后退,只有被消灭的结局。
哪怕是拼到最后一个人,至少可以用自己的血,温热倒下的这片土地。
四月中旬,七十九军剩余五千人,活动范围仅限于大兴安岭的一片山区和一座小县城。
到了四月下旬,却只剩三千人,和一座县城了。
七十九军从建立到现在,从未遇到过今天这样的困境,真真假假的策略用过了,瞒天过海不知算计了多少次日军、逃过了多少次全军覆没的死劫,奈何敌人越打越多,手中的部队越来越少,终于走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喻文州总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架不住这一出喋血孤城。
四月二十七日夜,天晴,弦月如钩。白天又是一场苦战,打到傍晚才结束,城内的血腥味好像都加重了一分。
今晚是黄少天在城内监督布防,睡意也没有光顾喻文州的思绪,他索性穿好衣服,起身出门。城里的大街小巷,已经是满目疮痍,敌人的炮火一遍又一遍洗礼着这座不大的城市,企图用这种无差别的残暴攻击摧毁七十九军的抵抗意志。还好,喻文州未雨绸缪,在计划驻军于此之前,就加派人手在城内修整、扩大防空洞和地下通道,最大限度地保护了这里平民百姓、以及伤病员的安全。
至于迎战接敌的战士们,当初七十九军白手起家的是他们,跟着蓝征云将军四处征战的是他们,现在一起面对危险困境的自然还是他们,敌人的攻击越猛,他们只会越勇敢,丝毫不需要担心他们对于抵抗的决心。
所以喻文州一路上看到的,是尽管疲惫,却没有恐惧的脸,和手中依然被紧握的枪。
怎能不感动。何其有幸,和这样一群铁骨铮铮的英雄同历生死。
还没有遇到少天......这却成为了喻文州唯一不太满意的地方。整个白天他都冲在前线指挥部队,和敌人打了一波又一波,几乎没有和身处指挥部的喻文州碰面。开始时战况尚不紧急,两人还有通话传递消息的机会,到了下午敌人加紧攻势,连通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喻文州只能远远看着城外的炮火连天,知晓黄少天的奋勇拼杀。
也只有夜晚平静的时候,被战争绷紧的神经才会有丝缕的放松,骤然希望起那一星半点的温存,也是彼此坚持战斗的力量。
所以现在很想见到黄少天,很想看到他不怕天不怕地的笑脸。
这个时候刚过子夜,应该交代完城边最重要的一层防御准备了,那么少天就应该在通过主街、走向指挥部的路上了吧?
那么沿着主街走,应该可以遇到。
喻文州这么盘算着,没想到走了一圈,眼看着都到了城门口了,也没见着黄少天的人影,不禁有些诧异。
是不巧错过了,少天已经回到指挥部了吗?
这样想想也有可能,喻文州便转过身往回走,这个时候更晚了,街上除了巡逻治安的七十九军士兵,就没有什么走动的人了。难得这么清净,就像是太平年代宵禁以后的街市一样,各家熄了灯进入梦乡,门口悬挂着的灯笼或者煤油散发着昏暗的光,看着让人心里觉得很暖。
要真是太平年代就好了啊。
喻文州像个文人一样有些惆怅地抬头望向高挂深空的月亮,却在缓缓低头、准备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