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不停,头也不抬:“你一个人在外头默默的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家人却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这很不公平。”
吕如蓝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解释,稍稍愣了愣,嘴上却不依不饶:“我不在乎什么公平不公平,就是不想让我哥担心。这种心情,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了呢?”
“谁说我不能理解的。”
海臣拿着鳗鱼简单冲洗:“倒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哥真的关心你,知道你故意瞒着他,他也会怀疑自己的能力,继而对自己感到失望的。”
吕如蓝哑然:“你今天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啊,都是审讯的时候惯用的套路。你懂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呗。”
“混蛋!”吕如蓝气得差点把抹布甩了出去:“别他妈给我来这套!”
海臣顺势后退半步,将洗剖好的鳗鱼丢在了砧板上。
“别生气,来,整条鳗鱼都给你处理好了。好好表现,我的胃可就靠你拯救了,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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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里正热闹着,林幼清手上端着一脸盆清水,清洗着刚从箱子里取出来的蔬菜。
昔日的大总裁段鲸则蹲在他身旁,正在处理着一只杀白鸡。
“你累不累?”段鲸问林幼清,“累的话去休息,这些事我一个人就能干。”
“不用。”林幼清摇头:“累一点好,可以忘记很多事。就像白天那样,一紧张,有很多难过的事都记不起来了。”
段鲸点了点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无论再怎么想念都只能这样。现在我们是一家人,有任何心事和想法都可以和我说,不要憋在心里。”
“谢谢段老师。”
林幼清低头继续洗菜:“多亏你,我才能平安地来到这里。光是这一点,我就已经非常感激了,实在没有别的奢望。”
段鲸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停,突然改变了话题:“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的事。”
“没。”林幼清摇了摇头。
段鲸将处理好的鸡放在一边,过来帮林幼清洗菜。
“你知不知道当年我离开大学,出去创业的原因。”
“……不是因为当老师的工资太低么?”
“算是有点儿。”段鲸苦笑道,“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一年我和我的前妻离了婚。”
“……”
林幼清也见过那位女性,高挑又漂亮,穿着打扮都很有气质,属于那种走在人海里也不会被埋没的类型。学校里还有很多的老师,为此而对段鲸羡慕嫉妒恨。
不过,林幼清却是知道的——这位女性真正喜欢的对象也是一位女性,然而这种关系不为社会环境所见容。于是她就找上了有着同样困扰的段鲸,策划了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并通过试管技术得到了星泽和辰风。
“那一年,我的前妻终于决定要摆脱这种虚假的生活。我们离了婚,这没什么可说的,顺理成章。”
段鲸对此并无任何异议,两个孩子一边一个;财产因为婚前公证和婚后各自独立,也没有遇上麻烦。
真正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还是双方的父母。
由于段鲸和他的前妻恪守着彼此的秘密,为找出问题所在,挽回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双方家长一次次约见曾经的女婿和儿媳,甚至雇佣所谓私家侦探,去寻找对方“出轨”的证据——结果自然是纸包不住火,两败俱伤。
按照原本的规划,前妻带着孩子去了地球的另一边。段鲸却没有走,他留下来承担了几乎所有的“火力”。
菜洗完了,段鲸十分难得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燃,金红色的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
“那段时间正好是你们的大四实习期……反正我在学校里是待不下去了,干脆就跑出去创业。倒也是否极泰来,还算一帆风顺。后来我前妻收伏了她的爹娘,世界也就跟着清净了一半。”
“那么……另外一半呢?”
“我妈没得早,父亲续过弦。他也有心脏问题,知道我离婚的真相之后,就大发雷霆说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第二年就心脏病发作过去了。后妈改嫁就再没有联系。”
毕竟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段鲸回忆起来已经不再悲伤,但手上的香烟还是积了好长的一段烟灰。
“昨天突然听说你爸没有了,说实话,我是真的担心会不会是你一时冲动,说错了什么话。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看看,却没想到接着出了那么多的事。”
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了,段鲸将烟头熄灭在沙滩上。
海风很快将空气中的烟味吹散,余下的只有一片死寂。
在死寂的尽头,林幼清缓缓地开口了。
“段老师……我一直都很羡慕你的生活方式,羡慕你能够完成家人的期待,又不伤害无辜者的情感。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有这么多的不得已。明明对这个世界怀着极大的善意,但怎么做都是错的……可错误的真是我们吗?”
“不是。”
段鲸的眼神,隐隐带着点不确定的光亮,像是一颗星,重新落回到林幼清的身上。
“我必须向你道歉,之前对你说过一些很残忍的话。我自以为那是对你好,可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的偏见和歧视、流言和蜚语,所有阴险恶毒的束缚,离开了人类社会就全都成了狗屁。”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做了一个深呼吸。
“幼清,你闻到了吗?这座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