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那个人肩上睡着了。何祇宁意识到这个姿势后,立刻就想坐起来,但对方轻轻抬手,又将他的头按回了肩侧,动作温柔而有力,低头看了他一眼,问:“再睡一会儿?”
一月不见,裴纯安的声音比上次见他要哑一些,何祇宁便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还是撑开他的手坐起来,耳根有点发红,他们每次见面,无论从哪个意义上来说,自己好像总在睡觉。他强作镇定,回头看他,开口道:“裴先生,好巧,你怎么也在这?”
裴纯安轻轻笑了。他说:“上次还喊我名字,现在又变成裴先生了。不巧,我看见你才过来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何祇宁选择性失聪,只听见他下半句,道:“我过来接朋友,裴先生呢?”
“什么朋友,”裴纯安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一旁,偏过头看着他,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地问:“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何祇宁有点发窘:“普通朋友。”
裴纯安义正词严地重述:“何先生想到哪里去了,我问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
“……男性朋友。”何祇宁把目光移开了,觉得这个人有点幼稚。
片城已经回暖,何祇宁只穿了一条毛衣,裴纯安下机之后,本来是很累,也有点厌倦,此刻看着他,忽然心就软了,将围巾取下来,环在他脖子上。
何祇宁愣了一下,视线又转回去,很好笑道:“裴先生,现在是四月份……”
而且围巾是太过亲密的贴身衣物。但裴纯安一直看着他,机场的灯光透白而过分明亮,既藏不住他的疲惫,也藏不住他的关心,何祇宁的话到嘴边,在那样的眼神里,一字一字消失了。
他可以分析利弊,退开一步,保持距离,像他对自己规定的那样,而裴纯安的言行也许仍然不是唯一,只是旧情人重逢的一时兴起,仍然是兴起念下的逢场作戏。或许他只是在这个孑然落地的夜里,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点脆弱,撞见的人正好是他而已。
但他没有松开围巾,反而握紧了。——他仍然喜欢他,靠近会心动,即别后想念,相处太笨拙,爱时不敢说,怕言语太轻薄,怕把筹码交尽,落入被动而微小的境地。
可他哪里有什么筹码?不过是凭以为他爱得更早、爱得更多,却又这样不长教训,只对方一句“我很想你”,就轻而易举溃堤。他的暗恋本就被动且微小,从来没有过底牌,而这确实是他没有办法用规定和划线控制的事情。
一个月前裴纯安送他回家时他想,他不再要那样一点点不对等的喜欢,一个月后裴纯安坐在他身边,何祇宁有一秒钟里鬼迷心窍想,去他妈的,这个人说想他,那为什么不可以是他?
裴纯安说:“春捂秋冻,晚上湿气又重,着凉怎么办?”
于是何祇宁不说话了,围巾上有烟草混着苦艾的气味。何祇宁想了想,问:“你在看什么书?”
裴纯安把那本书拿给他看,何祇宁瞥了一眼就笑得呛到了,一本西式甜点教学手册,他问他:“你要学这个?”
“有那么好笑吗?”裴纯安把书抽回来,随手翻了翻,“你喜不喜欢吃甜的?我前几天晚上试着做了一下红丝绒蛋糕,感觉还挺简单的,什么时候你尝尝看?”
“红丝绒太甜了,”何祇宁不太信任他的水平,“不过确实简单一些。你喜欢那个吗?“
是你喜欢。裴纯安看了他一眼,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姜思诚以前说过何祇宁高中时在烹饪课上出现过几次,每次都在试着做这个,不过对最后的成果好像总是不满意。他说要给他做吃的,就真的找了一本甜点书来研究。
裴纯安说:“喜欢。”
何祇宁其实是想问问他裴纯一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但他最后也没有问,反倒是裴纯安看着他,说:“那天的电话,其实没有讲完。”
他说:“我那时候,其实很想你。”
但也只是想听一听你的声音,知道你在电话那一边就够了,所以什么都没有说。何祇宁没有说话,低下头来看着手心,两人并排坐着,没有人出声打破沉默,一直到何祇宁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ouis,你在哪?我出来了,可我找不到路!”
何祇宁这才想起来正事,忙问了他附近的标志,让他在留在原地等自己。何祇宁对裴纯安说:“我去接我朋友,得先走一步了。”
裴纯安也站起来,他穿一条墨色的长风衣,两手插兜,点了点头,何祇宁刚转身要走,又被他从身后叫住。
裴纯安走近他,低声道:“手给我。”
何祇宁不明所以,伸出手去。
裴纯安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他手心里,将他并起的四指向掌心按去,顺势包住他的手,轻轻握了一下。
他对他说:“我把它交给你了,你要收好。”
裴纯安放开了手,退后一步,何祇宁低下头,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那是一张登机牌,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pe”。
我把他交给你了,可不可以请你收好?
第16章 风满楼
那张卡片太小了,好像不足以承受一个承诺的重量,何祇宁过了很久才抬起眼,但已经没有话想问他。
裴纯安也没有解释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往后看,问:“那边那个,是不是你朋友?”
何祇宁回过头去,机场的玻璃壁映出拐角一个人影,正偷偷摸摸朝这边张望,n见他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