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让陈初别管,说她那是高兴的。李魁娥先是看着陈初笑,然后就叹起气来,拿着白瓷碗大口喝酒。李其放拽她的碗,她说过年还不让我喝好?李其放骂她怎么就不会管着自己,命令她只许一碗!李魁娥不理他,只管劝陈初吃菜。
海生放完鞭炮上来,塞了一嘴东西就闹着要换台看片。李魁娥打了他一顿,想起厨房卤肉还炖着,起来看火去了。海生等她一走就放了张碟,满屏幕的僵尸和内脏。李其放接班敲他脑袋,问他:“你不出去玩啊?在这找什么揍呢?”陈初拉住他手,说别管他了,片子挺好玩的。海生气愤的叫起来:“你当我不想啊?上次那回事之后,我妈管得严死了。还给我弄门禁,把我关外头两回了。”“该。”“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带男朋友回来,我就不能带女朋友回来?我比你正常多了!”海生跳起来喊,他还没喊完就傻住了。
李其放板着脸,陈初从海生看到李其放,然后跟他一起慢慢回头看。李魁娥捧着一盆刚出锅的卤肉,就站在厨房过来的转角。“妈。”海生叫她。李魁娥愣了一阵,咳了一声,捧着盆子又转回厨房里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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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其放按住陈初,自己起来跟去厨房。陈初回头看见海生哭丧着一张脸,小声嘟囔:“我不是故意的。”陈初也小声跟他说:“你先把电视关了吧,千万别再说话了。”“还不都是李其放不好,你赶快跑吧,等会我妈就杀出来了。”“啊?”
进门就看见李魁娥踩着一根长柄扫帚的头,两手抓着棍子要拔出来。李其放上去给她拽开丢一边,李魁娥瞪他一眼,还是要抓。“姐!”李其放用劲挡开她,她眼看抢不上,回头从案板提了根长擀面杖,转身就出去了。李其放一把没抓住,赶紧跟出来。
李魁娥脸上不带一丝表情,气势汹汹的往前冲,海生揪着陈初衣服往后拉。“我说什么?我让你跑的吧?”陈初也有点傻了,愣愣的叫了一声:“娥姐。”进门的时候他就这么喊,李魁娥说你不得喊我阿姨啊?李其放说他是我小弟,当然喊姐。那时候李魁娥骂了李其放一声就不管了,现在听起来分外刺耳。“你出去!你给我出去!”李魁娥手里的擀面杖直直冲着门口,陈初看李其放一眼,李其放抓住李魁娥两条胳膊,往下抢擀面杖。李魁娥掐他胳膊,踩他脚,就是不松手。两个人扭在一起,李其放好歹抓紧她,抬头跟陈初交代一句:“你先下去等我。”陈初还要说什么,海生戳戳他,拽着他出去了。
没出门就听见一声闷响,陈初回头看见擀面杖结实的打在李其放身上,李魁娥抢不过他,开始顺着劲打他,他也不躲,挥挥手让陈初出去。海生又拽了陈初一把,把门带上。从门缝里最后透出的声音是李魁娥的哭声,憋得细细的从喉咙里挤出来,不像哭,就像干涩的嘶喊。
李魁娥一边哭一边敲李其放,下死力气往背上、腿上敲。李其放小时候她从不打他,李其放长大了自己管自己,还要照看海生。李魁娥喝多了酒会拉着李其放说话,一说一下午,就那么一个人絮絮叨叨的。李其放在她眼里面是样样都不用操心的优秀的弟弟,虽然没找老婆,虽然没有带回来过女朋友,不过是年轻人爱玩,迟早得有个家。他现在带回来了,带回来个男的。李魁娥觉得坚持已久的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没了,她说不出来,但是她又疼又恨。
打到后来,大女儿拽开门,抱着头惨叫了一长声,又碰上门躲进去。李魁娥丢下擀面杖,坐地板上就哭。多少年没这么哭过了,李其放蹲在她旁边帮她揉着背,又起来拿毛巾给她擦脸。“你说说你,多大个人了,你是干啥呢?就不能正经成个家?他是能跟你结婚还是能给你生个孩子?你从来都不让姐操心的,这是干啥呢?”李魁娥边哭边说,一句一句含混不清的。李魁娥是这么一种人,无论遭逢什么样的生活,始终不渝的站在群体规则的行列,始终相信那些应当应分的事。她自己的经历一团糟,但是完全不妨碍她期待李其放拥有普遍意义上的美满婚姻。
李其放仔细的帮她擦眼泪,说我自己有数,放心吧。放心吧。
最后还是谈崩了,李其放也不期望她一时之间转过弯来,勉强哄得她收住眼泪,擦把脸,让她上床休息,休息好了再想。李魁娥说我想不通!你那就不是事!李其放说想不通慢慢想,反正就这样了,反正我就是不要女的。李魁娥翻个身不理他,李其放交代她好好休息,又去敲了大女儿的门让她看着点她老妈。
最后下楼已经过去了好几个钟头,李其放心里惴惴的,两阶并一阶往下跳,到一楼腿一软差点摔那,李魁娥打得真不轻。出了单元门,他着急着四下探头,不知道陈初还在不在。“喂。”声音就在身边响起来,李其放一转头,左边楼面凹进去的角落里,陈初踩着一块石头靠墙站着,一手挟着根烟,正丢地下踩熄了。
“又抽烟。”李其放上去揉他的脸。“你天天抽。”陈初拉他胳膊,轻轻捏下去就听见他叫唤。“怎么了?骨质疏松?”“去!”李其放搓搓身上的痛处,“海生那小王八蛋呢?”“你们是近亲,别连自己一块骂了。他跑去看女朋友了,就留下根烟,说是给我御寒,根本不顶用。”李其放看见他脸冻得快青了,张开胳膊团团抱住他,抱着往前走。“走吧,上车就好了,回去洗个热水澡。”“你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