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嫉妒的其实是这些孩子身上勃发的力量,他嫉妒的是别人的年轻,别人的无限可能。
这些都是他已经丧失、或者正在丧失的东西。
他怎能不嫉妒?
可他同时也是个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也是个并不昏庸的帝王,他知道自己的变化,日益被这种变化影响的更深的同时,他也在挣扎。
将赵寂立为储君,便是他的挣扎的一部分。
也是较为重要的那一部分。
得了空闲,赵寂却还是没有多少与卫初宴见面的机会,这一日终于找到机会,出宫去到私宅时,却听宅子中下人说起,小卫大人并不在府邸中。
“不应当呀,不是说今日不是她当差吗?”
穿着绣着一大簇盛开牡丹的浅红长裙,一身如火地张扬走在路上,赵寂一边从私宅往外走,一边对身旁的人表示了疑惑。
高沐恩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奇怪。
他是个阉人,先前做的是暗卫的工作,不过在赵寂入主东宫后,因着她身边缺一些信得过的人手,高沐恩便渐渐自幕后走了出来,领了东宫大太监的职责,开始管起明面上的一些事情来。暗卫那边自然而然地换了新的统领,不过,虽然他已不涉及这方面的事,但总归有过根基,对于一些想知道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比如今日,他就知道卫初宴去了哪里。
知道,但不好答,因此他罕见地,有些犹豫。
赵寂当然也知道他应当知道,因此又问了一句,高沐恩遂硬着头皮道:“小卫大人,她似是去了春风楼与人谈事。”
“春风楼?”这个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赵寂觉得自己应当是有印象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个什么地方,于是有些疑惑:“那是个什么地方?是酒楼么,长安还有我不知道的酒楼?”
这里所说的“酒楼”,倒不是长安所有的酒楼。
处在她们这样的位置,日常能去的那些够得着她们身份的酒楼并不多,以卫初宴此时的官职地位,应当去的也是这类专程招待达官显贵的地方,又说是去谈事,能够得上资格与卫初宴谈事情的人身份自然也不简单,因此赵寂才会有此一问。
而后,她见高沐恩面上的尴尬之色更浓了:“主子,这‘春风楼’便是那日九,九殿下带您去的那地方。”
原是那里,难怪如此熟悉。赵寂想起了那日所见的牌匾,随即,脸色冷了下来。几步跨过大门,坐上马车,径直对车夫吩咐了一句:“去春风楼。”
高沐恩在后边骑马跟着,脸色虽然仍然有些尴尬,但内心却不由生出一种幸灾乐祸之感。
难得的,能看一次卫初宴的笑话。
也算是“同僚”了,一同为娘娘和殿下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从一开始的怀疑、轻视,到后来的震惊敬佩,他渐渐为卫初宴所折服,无论是武学上面还是谋略方面,他都承认自己不如这个妖孽。有时看着卫初宴,他也会生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来。
有谁,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将一个偌大的朝堂搅成这样了?
因此,他对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些期待。
不知道自己已然不小心打破了小醋坛子,也不知道有“危险”正逐渐向她逼近,卫初宴此刻,坐在春风楼二楼的雅座上,自楼上遥望着下边热烈的竞价,听着一旁人带着点恭维却并不让人反感的话语,颇感无奈。
其实类似的地方,她这段日子并未少来。
明面上只是个打理北军的尉官,但暗地里,她为贵妃娘娘工作,触摸的深入了,有些人便不免要去接触,有些应酬,能推一次、两次,却无法次次都给推掉。
特别是赵寂成为储君之后,那些人为避嫌不去接触赵寂,便想从她这里下手。
也算是之前留下的后遗症了。在赵寂入狱时,她为了将戏演的逼真,来来回回拜访了好些大臣,那些人当时推三阻四的,她也不甚在意,左右只需要利用他们做一做戏罢了。但是在赵寂最终得利的现在,因为之前的戏演得太过逼真,现在许多人都认定了她卫初宴是赵寂的人,且经历过那件事后,还应当是赵寂眼前的红人。
于是有许多人便涌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寂:抓j中。
阿宴:无奈中。
第八十七章 磨牙
“如今正在那台上表演的, 是春风楼近来力捧的冯燕儿, 你别看她起了个如此寻常的, 名字, 若论舞姿,此地能及得上她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故意做的随意的小圆桌旁,同行的几人吃着果脯,饶有兴致地望着下边的表演, 不是点评两声,杨国公家的小公子杨帧见卫初宴自入席后便没怎么说话,便自来熟地凑在她身边,找话与她说。
这时下边翩翩起舞的那女子正做了一个高难度的姿势, 满堂喝彩, 杨帧也说了声“好”, 转头兴奋对卫初宴道:“你看,配得上那句‘身轻如燕’吧?这便是她名字的由来了。”
“得了吧你,你素来喜欢这冯燕儿, 这春风楼为何要捧她, 不也是看着你杨小公子的面子吗?你私下里玩玩也就罢了, 在这花魁之赛上耍心计, 为冯燕儿拉票,这可就有些过了啊。”
卫初宴倒也看到了方才的那个难度颇高的舞蹈动作,还未回答,身旁一个名叫唐棠的女孩便已经接过了话头,奚落了杨帧一番。
都是些自小玩到大的伴儿, 说是奚落,倒也没有什么真实的恶意,杨帧似乎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