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见过卢管家。像他家这种小佃户,每年都是被催交的,没一次主动提前徼的。卢管家只管大佃户,哪会理会他,几个打手上门来,叉著腰甩著双截棍,他不想交也得交,没得交还会被揍。
卢管家长啥样,从小到大,他真没见过。
他也不想见。他只想见见鲁老爷,听佃户们说,这老爷虽然贪财,却不是凶恶之辈,好歹会和颜悦色说话,就是抠门得紧,听到要借钱延交或是少交,就会把脸一垮,自己往後一退,打手上。
红脸全自己扮,白脸都叫他人担,是个超级可怕的人。
阿土战战兢兢地向著正院潜行。门房放他进来,就没人盘问他,院子里男男女女往来不绝,最有趣的是一排穿红著绿的女孩子,个个低眉垂眼,仿若大家闺秀,可长相有的是满脸雀斑,有的是肥头大耳,做著小姐的动作,却土得跟村姑似的,阿土捂著嘴,险些没笑出来。
这鲁老爷请人还真奇怪,不选好看的,尽选装腔作势,东施效颦的。阿土好奇得要命,不知不觉就跟上了这群女孩子的队伍,带队的老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为什麽,竟没赶他走。
阿土就这麽莫名其妙地跟著女孩子们进到了後院。
後院种著两片翠竹,颇有书香门第之风。抬头,院门上挂著个匾,上面的字银闪闪的,可阿土不认得,只觉得好看,盯著瞧。
女孩们吱吱喳喳起来,敢情也不识字。
“别吵别吵,这里是碧竹斋,老爷看书休息的地方,再吵把你们的嘴缝上!”老头一吼,女孩们顿时安静下来,娇羞地拿手巾挡了脸。这动作若是一纤细苗条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巧是个腰圆体胖的,浓妆豔抹,俗不可耐。阿土猛地一捂嘴,受不了受不了,鲁老爷的审美观绝对是有毛病!不爱美女爱丑妇!
老头走到书斋门口,向里一抱拳。
“老爷,姑娘们请到了。”
女孩们个个红了脸,伸长了脖子往里看。阿土也跟著她们,伸长脖子看。屋里的人支著额,拿著帐本,操著算盘,一身鹅黄的华衫,翘著一双绒靴,甚是悠闲。
“花了多少钱?”声音自屋里传来,阿土长出口气。鲁老爷果然是爱钱如命,请姑娘来不问漂亮不漂亮,先问花了多少钱。
“请她们来,没有花钱。”老头深知主子喜好,十分得意地说,“老爷看中的,就给十两,看不中的,送回去就好。”
“哦。哪个院的啊?”
老头的气势立刻弱了两分,声音立刻低了下去。
“草清的。”
阿土对妓院完全不了解,但也知道京城最大的妓院是怡花院,红妍馆,从没听过什麽草清院。鲁老爷要找姑娘的话,应该会找最好的妓院请最漂亮的姑娘吧?阿土看了看这十来个女孩,长得端正的都没有,更别说漂亮了。
阿土挠挠後脑,对自己的审美能力产生极度的怀疑。
“草清是哪里?”鲁老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敢情也没听说过。
老头嗯嗯啊啊,说得是模里模糊,连离他不远的阿土,都听不清他在解释什麽。以为鲁老爷能弄得清楚明白,却在最後,看见鲁老爷丢下算盘,甩著袖子,气冲冲地走到门口。
“卢管家,你究竟说什麽呢!我怎麽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阿土低著头笑。原来这个老头就是卢管家,说的话像天书,他听不懂,连鲁老爷都听不懂。
当铁公鸡遭遇土老冒05-命运真奇妙
五 命运真奇妙
阿土低著头笑。原来这个老头就是卢管家,说的话像天书,他听不懂,连鲁老爷都听不懂。
鲁老爷一亮相,姑娘们立刻欢呼一声,扑了上去。阿土站在最後,看著鲁老爷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确定自己的审美观没有问题,因为这鲁老爷在看到姑娘们的脸之後,就像爬虫上了身一样,连连後退,倒吸凉气。
阿土没见过鲁老爷,更想不到他竟然是如此年轻,如此──英俊。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个子不高身板不宽,两道剑眉给他添了几分男子气慨,尤其是眉角向上弯挑,十分少见。
他手里拿著帐本,照著那帮伸过手的姑娘就敲。
“退退退,别碰我──叫你别碰你听到没,我敲死你!丑八怪,不要抓著我!”鲁老爷一声怪叫,“卢管家!你眼睛长到头顶上了啊?怎麽尽给我找这些下等货色!我,我可是京城第一豪富的鲁小五!”
卢管家白了自家的主子一眼。京城第一豪富,就只拿十两银子请小姐,别说那些名妓院,就是普通点妓院里的头牌,十两银子也只够买酒。想要请小姐上门,出手不是百两,别人连看都不看一眼!要不是这些姑娘太丑没人要,他能请得来吗?红牌出门都是要花钱的!
豪富──卢管家啐了一口,根本是京城第一铁公鸡!
阿土整个呆住。
鲁小五的那一声号叫,像惊雷炸响在他的头顶。
为什麽,为什麽这叫声,跟他的强盗那麽像?他和强盗没说过多少话,但是他的惨叫却听过不只一次。不是没抢到钱就是花钱心疼,他老是为这些事叫个不停,声音阿土早就听熟了,熟得不能再熟。
哪怕是鸡啊狗啊一起惨叫,他也能听出强盗混在其中的声音。
为什麽同样的声音会从这个年轻人的嘴里发出来?
阿土脸色苍白,连退两步。
难道鲁老爷,就是他的强盗?这个爱财如命的黑心雇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