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中书省,居然没几个人用得顺手,这像话吗?
最后则是吏治。虽然照周不比的情况来看,本朝吏治还算清明,但也不能不防微杜渐。诸事眼看着就要步上正轨,若是因人之故毁了,那可是亏得很,实在对不起父皇打下的基业。而且地方官员朕也不很熟悉,合该派人下去查探一圈,好让朕有全局之数。
有了初步想法,朕便把司农卿、几个尚书、御史大夫等人挨个儿叫来询问。大致确定可行性后,朕再把几个丞相叫到一起,讨论确定诏书内容。
王若钧,不消说,没有意见。“陛下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实乃天下幸事。”
侍中曹矩人如其名,本分规矩得都要过头了。当年朕要派党和去打匈奴,朝野大都反对,他都没吭一声,此时自然更不会有意见。
中书令如今空缺,根本用不着征求意见。于是,朕把目光投向了王若钧座下的谢镜愚。“谢相可有什么高见?”
“臣谢陛下垂询。”谢镜愚恭敬地来了一句套话,才继续往下道:“不论是轻税赋还是重文教,臣均以为极好。唯有整顿吏治一点,臣有些想法。”
他毕竟有“前科”在,朕不免扫了一眼特准旁听的周不比。“说来听听。”
“照陛下的意思,每道派京官一人巡察所属州县,考察官员职务,有荐黜之权,还可不上报就处理一些犯法之人。此举确能增加巡察使的威信、令地方官员望而生畏,但臣以为,生杀大权全掌于一人之手,便是他尽力公平,可能也不免有偏颇。”
“也是,”朕从善如流,“那谢相以为,该如何避免这个弊端?”
“臣原先想,再多派两人同行,共谋决断。然而,巡察使常年在外,御史台并无如此多人可供抽调。故臣以为,可于各地抽调相关官员,令御史台教导三月或半年,再分别抽签,随京官至其他道上,便可更令人信服。”
这意思就是交叉执法嘛!
朕当然知道这个。但朕毕竟是皇帝,事情不能都由朕一人完成,总要给臣子们留点发挥的余地。“谢相此言极是。”朕赞许道,又转向其他两人,“王相,曹相,若朕有什么不足之处,你们也当和谢相一样,大胆直言。”
王若钧和曹矩都满口应下了。但朕知道他俩照做的概率不大——年纪大了以后,大臣想的事情更多是安稳退休养老;直谏可能要犯朕的忌讳,他们自是不太愿意冒的。不过,朕告诉他们就等同于告诉所有官员,也不算浪费口舌。
“除此之外,臣还有一个建议。”谢镜愚又道。
竟然还没说完?朕顿时有点稀奇。朕刚没留那么多坑给他填啊……“那就继续说。”
“陛下既有心清明吏治,除去依靠本有此责的吏部与御史台,说不得也要亲力亲为。中书省如今正副都空缺,正是陛下施展的大好时机。”
“嗯?”朕真的好奇起来。
“臣以为,陛下可以命五品以上的京官轮流值宿中书省。只要陛下有所闲暇,便可随时廷见,垂询民间疾苦和施政得失。如此一来,百官自当自励廉能。”
此言一出,不说朕了,王若钧、曹矩、周不比都盯着谢镜愚看。因为这话确实有些令人遐想——明面上是朕多点事情;背后是不是在暗示,中书省剩余人等都不那么有用?亦或者,地方官员由巡察使监察,而中央官员除了由御史台监察外,还当由朕考察一二?
朕不免又看了周不比一眼。他满脸惊讶,还有一丝掩藏不住的赞赏。而王若钧和曹矩,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说,对朕来说是好事,除了累点。对朝中其余官员而言,他们做事就该更谨慎一些了。至于对谢镜愚自己……此事若是传出去,满朝文武估计都要腹诽他给同僚找麻烦,得罪一大票人是肯定的。
以上几点,在座的人都能想到,无怪王若钧和曹矩那个表情。但朕还要多想一点——
之前朕表现出了对周不比的赏识,谢镜愚便有些醋。可事到临头,他依旧惦记着中书省无人可用的事实。不管自己将要开罪多少人,不管朕是否会赏识更多人,都不能阻止他向朕进选拔官员的谏。
这个人,真是……
“谢相所言,正是朕之所想。”朕开口道,“此事便这么定了。”
谢镜愚口自称谢。王若钧和曹矩对视一眼,共称陛下英明神武。
“但此事仅今内的五人知晓。”朕又提醒他们,“若有旁人问起,你们要说,这就是朕的意思。”
谢镜愚猛地抬头。他有些惊喜,又有些不赞同。“陛下,您……”
朕估计他马上就要开口反对——既然是得罪人的事情,他肯定宁愿自己担着——便提前打断道:“朕说定了,便就是定了。”
大概是朕太过斩钉截铁,谢镜愚怔怔地望着朕,一时间哑口无言。朕没给他继续争辩的功夫,让他们三个退下,只留周不比一个拟诏。
约莫是全程旁听了议事的缘故,周不比这次拟诏的速度特别快。落笔即成,只誊抄了一遍。朕看了看定稿,还挺满意,便夸了他两句。
周不比得了朕的赞赏,却没显出什么特别高兴的样子来。朕一眼瞥见,便问他为什么。
“臣今日才发觉,和谢相一比,臣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周不比回答,一脸恨自己不成钢的模样,“谢相才是真正的能臣。臣先前听人说谢相国士无双,还道有所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