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兰恬,她本身便是打算走到哪儿算哪儿的。
也便是少年人的心气了,总觉得自己走到何处都能所向披靡。兰玉胭也觉得兰恬大抵是运气实在好,上辈子自个儿外出这么些年居然也能全须全尾回来,然后得罪太子交给皇帝拿住岭南的把柄。
如此情况,她们在没有事先交流的条件下表现得十分默契,成功骗过了落在身上的一众眼睛——虽说确确实实是无心的——但二人显然并不像不同路的人所津津乐道的那般是一对能够被寄予厚望的“强强联合”。
两日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了客栈之中百无聊赖的兰恬终于崩溃了,她瞪着坐在窗边发愣的兰玉胭:“兰玉胭你是个哑巴么!”
兰恬其实也不是个非得找人陪着的,只是这两天赶路,赶路的时间又不能用刀来打发时间,兰玉胭的安静便在这时候被无限放大了。到这会儿大雨滂沱,兰恬闷得几乎有冲到雨中耍一套刀法给自己解闷的冲动,但如今她们不是在岭南的山里,镇上贸然行事,是要惊了百姓的。
兰玉胭这会儿其实是有些走神的,长弓放置在膝盖上,拿着手绢擦拭的手却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大雨瓢泼,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个时候,老弱妇孺即在山洞里,无措之中只能强颜欢笑——兰家人从不会因为困难低头,可那个时候,兰玉胭想低头了,便是嫁出去又如何,凭什么为了一个自由,叫这么多人跟着颠沛流离。
潜意识里也是明白不怪兰恬的,而兰家人也是心甘情愿走到这迟早回来的一步,只是——为什么要是那个时候呢,就不能晚一点,等那些孩子都长大,等老人都安安稳稳走完这一生,就不能晚一点么?
其实不过自欺欺人,永远都有孩童,也永远都有长者,注定要发生的事,便也有着既定的结局,若能早有准备,那也就不叫意外了。
当时有个孩子拉着她的袖子,脆生生地问:“玉胭姐姐,我们还能回家吗?”
绝境之中,一切隔阂生疏都没有了,人们下意识去依赖强者,那个孩子问她,还能回家吗?
她当时没有答,只是茫然看向了外面的雨幕,是了,还能回家吗?
“玉胭姐姐,我们可以回家的。”
那是那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明明自己也带着一腔茫然,却偏偏说得笃定。
一定能回家的,家不在了也没关系,只要人还在,就一定能回家的。
惊雷炸响,刺目的白光将过往与相识连成一片,兰玉胭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方才兰恬仿佛说了一句什么,可她现下也没心思去追问了。雷雨天里人总是更为沉郁的,此刻兰玉胭分明是无比得清醒,胸口却仿佛压了块大石,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来。
——独独想跑到那雨中,叫那看着冰凉刺骨的水劈头盖脸浇个透。
兰玉胭久久没有回应,兰恬心说这怕不只是个哑巴,还得是个聋子。正暗自腹诽着,兰玉胭霍然起身,将她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开口,便听兰玉胭匆匆道:“我下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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