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白玉堂也想,若是没有了执念,他还能否坚持下去?这万千景色终有看尽的一天,那时他又该如何是好?

生命之中若只余下执念,那是可悲,可若生命里连那执念也没有了,那便连活也无从谈起。

他想,他还是得等。

沈浪愿意为了王怜花而死,他愿意为了展昭活下去。

看尽风景需要多久?重逢又需要多久?

四百年还是四千年?

其实若是有缘,便是隔着那汪洋大海,也终能遇见。

他收到信,卢方已经到了洞虚境界,流寻派的位子也早扔给了后辈们。

他打量着那个叫阿飞的名字,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那般久了。

也许他是应该回去一次了。

再次回到襄阳城,并没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多次的战火改变了这座城市许多次,如今回来的时候,只感觉走在了一个崭新的地方。

说来人真是一种顽强的生物,即便是被毁灭了千百次,也依旧能在废墟之中创造新生,便是有万千黑暗袭过,在那之中也总会有一丝人性之光尚存。

只要有光,那么便还有希望。

他循着自己的记忆走至那开封府。

外墙也都是新的,重新粉刷过的,格局倒是照旧安排。

逛着那小巷也是颇有情趣,白玉堂脸上终于又有了些生气,他终归还是喜欢这个城市,喜欢有人烟的地方。

而这么多年没有来,本以为已然忘却的记忆,如今却涌来的如此凶猛,每个细节都仿佛清晰的如同昨天。

回到流寻派时,他第一眼便看见了卢方,卢方也看见了他。

“五弟,你回来了。”

“大哥……”

白玉堂忽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只得揉了揉鼻子,笑道。

“我回来了。”

两人对视着,似乎有万千话语要说,但最后却还是无言地拥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其实任何语言都是多余,他们笑着拍着对方的肩和背,仿佛对方真的只不过是外出了一趟才回来。

曾经的那些隔阂此时此刻也再无必要。

徐庆和韩彰两人都在为了冲破分神期做准备。

而蒋平放弃了修道,很早便过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白玉堂差些没打翻手中的茶水,表情有些尴尬。

“不关你的事,你四哥还不让我同你讲,但我想终归还是该让你知道。”

卢方道:“马上我也要闭关准备最后的渡劫了,下次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我压着自己的修为,也正是希望最后还能再见你一面,好在我终于等到了。”

看着白玉堂的表情,卢方悠悠地叹了口气:“总是有人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其实我也并不奇怪,四弟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些东西太早想明白了也不太好。”

白玉堂道:“曾经我一直以为,四哥会是我们五人中间最先成功的那一个。”

卢方笑了笑:“我又何尝不是这么认为呢?”

“算了,这些话便不讲,回到这里来可有什么打算?”

白玉堂道:“没什么打算,只是随便看看。”

卢方道:“那就随便看看吧。”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谁都不愿先开口,最后还是卢方深深叹息道。

“……那么便再见了。”

白玉堂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这几百年来自己似乎并没有任何的长进,只能坐在椅子上看着卢方慢慢离开房间。

只能静静地看着对方离开。

“再见。”

人与人的相遇和道别总是如此,往往猝不及防,又难以割舍。

有些话就放在心口,却又无法言喻,最后只能放弃。

许是相遇的美好决定了离别的痛苦,但也正是离别的痛苦叫那重逢叫人如此欣喜。

多久没被这么拦在路中央过了?白玉堂不由苦笑。

尤其是被四五个壮汉和七八个姑娘给一起围在了路中央,这个架势叫他第一次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对对,就是他,不许让他跑了!”

“快快快,快拦住他后面的路!”

白玉堂脸上苦意更甚,只得行礼道:“不知在下何处冒犯了各位,竟行如此阵仗?”

一个容貌和善的少妇倒是即刻从另一头赶来,一边挥斥了那些人,一边解释道:

“实在抱歉拦住了这位道长的路,只是舍下有些事需得求道长相助。”

不过有事相求,又何须如此,白玉堂摇了摇头道:“夫人有何事相求?且说来与我听听。”

这位少妇家中的幼子忽而染疾,久治不愈,眼看着离鬼门关只差一步,前些日子却突然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仙人说今日在门口等一个白衫长袍,腰挎长剑,相貌俊秀的道长,我唯恐忘了相貌,还即刻趁着醒的时候给记了下来。”

“他还道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我的孩儿便再无生机,因而才搞出这等事来……”

言罢瞪了一眼那些佣人,又转而开始哭诉自己这个孩子命中无福无缘,还要生这恶病,怎得这般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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