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海指着那处,“攻至罗谒山,距离突厥部族太近,还是再考虑一番罢?”
霍钊道:“已经传令准备,考虑什么?”他觑一眼霍惊海,不算客气地说,“你就是太稳重,那股子勇猛劲儿不及你弟弟。”
霍惊海却不恼:“可是罗谒山地形复杂,极有可能被蛮子围困,无法突围。况且战线拉长兵马则弱,实在没有几分胜算。”
霍钊反驳道:“你错了,一定会胜。”
他负手立着,语调霎时趋冷:“将近半月了,螭那军避而不出,是拖着、耗着我的精力,时日越久,我打得越疲惫,到时秦洵以逸待劳,便更难对付。”
另外,这方拖延时间,等城中暴乱稍平,霍临风归来,岂不是正中陈若吟的奸计。霍钊说:“必须攻至罗谒山,逼螭那军现身迎战。”
霍惊海担忧道:“可是——”
霍钊打断:“我若赢,则铲除大患,我若输,也必定令突厥的核心部队元气大伤,之后定北军乘势追击,胜算便涨了许多。”
他仿佛毫不介意自身的生死,完全是从大局的角度考虑:“故而我说,一定会胜。”
霍惊海欲辩无言,开战半月,有时日夜不断地厮杀,精力已经差出一截。他生生咽下所有,转身对着霍钊,既是属下给将军,也是儿子给父亲,抱拳行了军礼。
父子之间,再未争执一字。
两日后,霍钊带着三千精骑朝罗谒山出征了。
第91章
天晴得厉害,漠上的金沙浮起一层波光,潋滟得像水。罗谒山下却阴恻,高耸的山体挡住大半日头,庇护着远处的突厥部族。
这片地界霍临风很熟,十七岁那年率兵屠城,奔的就是此地。
然而这回霍临风不在,为首之人须髯金戈,臂上的玄色巾子与帅旗一同飘摇,正是定北侯霍钊。蛮子的大部队被霍惊海拖住,霍钊带着一队精骑长驱罗谒山,已达山下。
这支精骑队伍名为“翊麾军”,各配窄刀银枪,长短兵器皆不在话下。霍钊率兵甫一出现,突厥部族大惊,即刻奔出近千武士,全部挎着弓弩,背着箭筒。
蛮夷最擅长骑射,这支神箭队迅速排开,拉弓松弦,罗谒山下一时万箭齐发。翊麾军却丝毫不乱,飞身下马站成一面铁壁,良驹在后,肉身在前,挑一杆长枪抵挡飞来的箭矢。
霍钊一人当先,开路数十步,吊起足足的士气。
见对方不停迫近,箭矢又损耗颇多,神箭队退开,后方顶上两千兵丁。翊麾军纵马出击,两队人开战,冲锋陷阵激烈地厮斗在一处。
霍钊手握长剑,连挑八九心肝,烈马的鬃毛都被溅来的热血打湿。蛮子被逼得节节后退,朝着西北边,一寸寸向罗谒山的山坳处奔逃。
凡是前来抵御的突厥军队,皆是这般路线,引得翊麾军渐渐入了罗谒山的地形阵。
这目的不言而喻,霍钊自然清楚,然而为了逼迫秦洵现身,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深入腹地,跳入敌方的圈套。
一路肉薄骨并,山下尽是残尸,霍钊率军追杀至罗谒山的深处。有眼尖的,大喊道:“侯爷!在前头!”
霍钊凝眸望去,见遥遥的远处,赫然等候着五千精兵。
那五千精兵之中,蛮夷占去大半,是守护部族的精要部队,其余皆是汉人,未着铠甲,乃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散士。而为首的男人年近五旬,两颊颧骨颇高,苍白面皮,瞧着刻薄又阴森。
翊麾军继续向前,相距四五十步的时候霍钊摆手停下,两军对峙,周遭山峦沟壑,崎岖而纵横。霍钊昂着头颅,格外的孤傲:“螭那军如此见不得人,不知有几分本事。”
那首领笑道:“自然不比定北侯骁勇,步步紧逼,迫不及待地来送死。”
霍钊反问:“送死?死在你手上不成?”他盯着那人,蛇打七寸一般,“江湖中的绝顶高手,本侯只知段沉璧,还从未听过‘秦洵’这名字。”
秦洵早与段沉璧反目,平生最恨段沉璧压他一头,闻言就变了脸色。他冷哼一声,道:“若非段沉璧出关晚了些,我也不会闲来北上,兜兜转转,如今有机会和你霍钊一决高下。”
霍钊说:“陈若吟的狗奴才,也配与本侯较量?你以为是一决高下,本侯不过当作剿匪、惩奸、打狗罢了!”
秦洵勃然大怒:“今日我便在罗谒山下夺你的性命,而后冷桑山与段沉璧决战,此后江湖再无人敌我!”
霍钊瞧出来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怎懂百姓安危,怎懂家国天下,只知道好勇斗狠谋求虚名而已。
他偏要火上浇油:“今日即为你的忌日,罗谒山即为你的死地,你多年前输在段沉璧手中,我叫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赢,落个死不瞑目!”
字字直戳要害,秦洵好似气疯了,飞离马背,纵着八方游朝霍钊袭来。阖军见此状,登时高声怒吼,浩浩荡荡地开战。
极其刺耳的一声响,霍钊抵挡秦洵气势填胸的一招,两柄长剑锋刃相接,迸发出灼热的火光。霍钊飞身下马,靴尖儿触地,与秦洵相搏的气势仿佛潜龙出山。
整片山坳死角陷入混战之中,万马齐喑引得猛兽奔逃,搅弄了山中的宁静。三千翊麾军对五千螭那军,人人都杀红了眼,咆哮着,化身大漠上的苍狼。
霍钊和秦洵缠斗近百招,或步履平地,或攀附山石,冷刃碰撞变得滚烫一片。除却秦洵,霍钊还要对付扑来的余兵,几乎一剑索命,沾染半身的腥红。
嘭的